傅府極少人穿淺綠色,阖府找不到十個穿綠色的人。
而能穿絲質綠色衣裳的人更稀少。
除了......
傅照晚。
那根絲線屬于傅照晚?
不可能,傅照晚根本沒接近過葳蕤院。
或許看錯了?
可——
江月疏陷進頭腦風暴之中。
直到手掌裡的衣料被抽動,江月疏回過神。
隻見面前的男童眸黑如墨,仿佛要看到她靈魂深處。
她心中一跳,驟然揪緊衣服,後又忙不疊放松,連忙避開他的眼神。
“姐姐怎麼了?”
似乎看出她的反常,傅照晚整理了一下衣袖,問道。
江月疏喉嚨滾動,半晌才搖頭示意沒事。
望着心緒不甯的少女,傅照晚若有所思地摸着勾絲處。
傍晚已至,江月疏借口有事,匆匆離開蕭疏院,跑到穢雜處,用掃帚一點點翻開堆起的垃圾。
在餘晖消弭的最後一刻,她找到柳氏咬在嘴裡的木棍。
木棍更髒了,纏繞之上的絲線受到湯水的污染。
江月疏忍住胃中翻湧而起的作嘔感,手指撚起絲線頭。
手指頭微微染黑。
她嗅了嗅指尖,在湯水的食物酸味中,有一縷不容易捕捉的臭。
仔細分辨後,江月疏心中頓時一沉。
是墨。
*
柳氏大鬧生辰宴會的後幾天,傅嚴為了查出柳氏出跑的原因,利用鐵血手段,狠狠罰了葳蕤院的人。
最後的調查結果是——
傅長樂不滿傅嚴不讓他見柳氏,李婆子心疼難過的傅長樂,借着宴會中間時間,買通看門的小厮,偷偷帶傅長樂看柳氏。
而瘋了的柳氏趁着這時候,不管不顧傅長樂,沖了出去。
後面發生的事便大為人知了。
“月亮姐,今天十二月十五了。”
萱草抱着傅長情,坐在她身邊突然說。
傅長情最近會走路了,萱草每天抽時間牽着小姑娘練習走路,累了就抱來找江月疏玩一會兒。
“哦。”
江月疏正繡着手套,沒仔細聽,随口一答。
晉城地處南北方交接,一入冬,天氣冷飕飕,風刮的人生疼,傅照晚沒有護手的玩意兒,她要趁天冷時,及早做一副。
免得男主跟去年一樣,手上生凍瘡。
“十二月十五!”
見她沒反應,萱草手比劃了一下日期。
她聲量猛的提高,江月疏驚了一下,針穿過布,不小心紮在手指,沁出點血。
江月疏含住出血的手指,擡起水盈盈的眸,望向萱草。
明明普通的臉,萱草被少女幹淨的雙眸晃了一下。
半晌,她摸摸鼻子,歉意道:“對不起,月亮姐,害你紮到了手。”
“沒關系,是我不熟練。”
江月疏笑笑,抛卻這一個針眼,她被紮到八,九次了,她沒繼承好原主優秀的刺繡手藝。
放下手中的活兒,江月疏語調溫和地和萱草閑聊。
“今天十二月十五?”
“嗯嗯。”萱草興奮地說:“元燈節。”
元燈節本是北玥國的本土節日,自從五百年前,女帝胡嬌一統五國,改國名為大祈,北玥的元燈節至此成為了大祈的著名節日之一,僅次于年。
江月疏恍然道:“居然到元燈節了。”
日子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來這個世界已經有三個多月了。
“還記得去年,我在碧波河上放蓮花燈。”
河面放花燈,元燈節的傳統項目,類似于端午節劃龍舟。
萱草說着頓了頓,随即一臉遺憾:“大概今年不能了。”
“近來府裡發生了好多事情。”
江月疏升起過元燈節的想法,正想要約萱草,聽見萱草的話,話在舌尖一轉,繼而吞下肚。
是啊,傅府事情太多,柳氏得癔症的事在小小的晉城傳開,被作為民衆茶餘飯後的談資,傅嚴肯定不希望這時候丫鬟出門,跑去過勞什子元燈節。
如果被逮到了,絕對少不了教訓。
算了,不去為妙。
江月疏擱置躍躍欲試的想法,隻是心底不由自主微生遺憾。
卻不想她的遺憾隻持續了一上午。
下午時分,落日熔金,江月疏把做好的棉手套送去給傅照晚。
見到他時,他托着小臉蛋坐在檐下的台階,頭一次沒待在屋裡,而是在外面吹風。
他烏黑的瞳仁無焦點地聚集在前方,仿佛吞沒了日光的夜幕,瞧不見一點光亮。
死氣沉沉。
江月疏腳步蓦地一頓。
越和傅照晚接觸,她越發覺,傅照晚的沉默冰冷之下更多是不快,也可以說是抑郁。
細想來,傅府确沒有什麼能讓男主開心的人,沒有什麼能讓男主開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