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疏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她又開始做起古怪的夢。
主人公依舊是上次在甲闆的指揮女子。
女子這會兒不在海面也不在船上,而是在暗黑的牢獄。不過她卻不是被關押的,被關在牢裡的反而是一群鲛人。
鲛人們蜷縮在角落,金色的魚尾上暗淡無光,身上還纏着一圈又一圈的流動的赤紅符文鍊子。
女子身邊站着一位灰袍道士,道士說:“奕華小姐,鲛人們已經上好符鎖。”
符鎖乃是修士束縛人的一種術法。
被稱為奕華的女子點頭,示意自己知曉。
道士指了指隔壁牢房,又道:“您囑咐的那隻厲害的鲛人,貧道依您的要求,完全封住了他的修為。”
說着,隔壁牢房被打開。
江月疏看見之前那隻海面的小鲛人,他整個懸空身體被綁在十字木架上,漂亮的魚尾鱗片被大片大片地刮落,凸凸凹凹的不成樣子。
似乎是有人好心,他的尾尖下被人放了個盆,盆裡放着些水,得以保存尾尖的濕潤。
隻是那水也黑乎乎的了,想來很久沒更換,泛着腥臭。
小鲛人看見少女和道士進來,湛藍的眼珠泛過一絲光彩,旋即沉寂。
他張開嘴,尖利的白色小虎牙伸出。
可沒等出聲,就率先被道士反手抽了一耳光。小鲛人咳嗽不已,吐了一灘發光的血。
等道士再舉手時,奕華制止:“别打了,流血了。”
“您有所不知,這鲛人頭兒脾氣不好。剛來時,咬了貧道好幾口,貧道是擔心他會咬小姐您。”
他露出手臂上的結痂牙印。
“他不會咬我,你出去罷。”
聞言,道士隻好識相地退下。
奕華靜靜地看着小鲛人,而後墊腳撫摸對方的腦袋。
小鲛人眉頭緊着,顯的不太樂意,卻沒什麼動作。
“痛嗎?”她摸着他的臉蛋問。
小鲛人沒回答,隻問:“你你……什麼時候放我們回家?”
不知是人類語言尚且不熟練,還是被打了一巴掌的緣故,小鲛人說話略微結巴。
少女微笑:“等心疾治好了,我就放你們回家。”
畫面一轉,又跳到了普通鲛人的牢房中。
幾個鲛人被押出牢房,外面站滿吵鬧的人群。
“老子的心疾終于有救了,不枉費老子花那麼多錢吊着命。”
“也多虧奕華小姐,居然抓住了傳說中的鲛人,她真是我們海城的英雄!想當初也是奕華小姐一家帶着我們海城打漁賺錢,沒有小姐,我們海城現在還是窮苦邊城呢……”
“别說這些有的沒的了,不如關心下我們還能分到藥血嗎?”
鲛人被推搡着來到人群前。
奕華站在高台之上,聲音洪亮道:“千年來,海城飽受詛咒之災,深受心疾之病,代代活不過半百,如今終尋解救藥血,我懂諸位的激動,今日,我便将藥血的分配告以在座!”
她将一卷卷軸遞給了手下,手下朗讀起來。
“城東醫館分二,城西藥館分三……”
念到名字的藥館老闆一一牽走了對數的鲛人,鲛人仿佛是一件沒生命的物品。
緊接着,一隻年輕鲛人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割開緊實皮肉,霎時血流如注。
然後江月疏見到了這輩子都會讓人作嘔的場景。
隻見衆人如瘋了一般哄搶,個個擠得披頭散發,嘴裡皆叫喊着給我給我一點藥血,甚至有極個别的老年男子因搶不到前排,跪在地面舔舐起血迹。
原來所謂的治療心疾的藥血是鲛人血。
鲛人眼淚滾滾成珍珠,他期期艾艾地叫了兩聲。可在場所有人都像是變成了野獸,隻想吃它的血,喝它的肉。
無一人在意它的死活。
可旁觀的江月疏看懂了他的口型,鲛人說的是:“求求了。”
天邊又閃起了雷電。
*
“小啞巴。”
叫喊聲如一道利刃砍破了地獄般的夢境,被驚着了的江月疏猛然醒來。
叫她的正是傅照晚。
一天下來全是驚吓的她此刻見到熟悉的面孔,她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直接撞進少年的胸膛裡。
少年似乎沒料到這一出,愣在原地。
反應過來的他微惱:“你……”
話不曾說完,少女喑啞聲響起:
“好多血,你知道嗎?我看見好多好多血,雨還很大,電閃雷鳴,我好怕好怕下雨,她身上全是血,全是血,怎麼辦啊……”
江月疏腦裡鑽出了好多回憶片段,有現實,有幻境,有夢境,多重記憶交雜重疊,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之前幹涸的眼再度蓄起了淚,紛紛砸進少年的頸窩。
一顆又一顆。
全燙在少年的肌膚上。
少年擡起的手忽地止在半空。
颠三倒四哭了好一會兒後,江月疏的失控情緒回攏,哭聲漸歇。
下一刻,她被傅照晚推開。
傅照晚耳廓泛紅,情緒難辨,似是被氣着了,冷冷看了她幾眼。
“哭什麼,沒出息。”
江月疏聞言擦淨淚痕。
他不耐煩地問:“好了麼?”
江月疏一時沒反應他指的是什麼,幾息後才明白他的意思是,哭好了麼?
一股羞恥爬上,她小聲回:“好了。”
随着這話說完,粗傀儡線倏爾糾纏住江月疏的柔軟腰肢,她像放風筝一樣被拉到亭榭陣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