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你今月的丹藥靈石份例已送。”
兩尚雲小弟子語含恭敬作了個輯,盡責地将白晉雲份例呈上,而後在名單劃勾。
白晉雲保持和煦笑意,颌首:“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弟子們告辭。
出門,其中一弟子用肘撞了下同伴:“你有沒有發覺大師兄不對勁,似乎心情不好的樣子。”
聞言,同伴回想了一下:“沒不對勁啊,大師兄不還是像往常那樣溫和有禮麼?”
還跟他們說話了。
“溫和是溫和,有禮就不是了。”那弟子天生心細,他說:“以往我們去送每月分例,大師兄總說一句有勞你們了,今日卻沒有,大師兄今日心情欠佳。”
同伴将信将疑:“哪有啊,是你敏感……”
弟子并未敏感,白晉雲的确心情欠佳,回想方才之事,他郁結于胸。
他說完倘若那句話後,與他設想的少女害羞後欣然答應的反應截然不同。
少女是面若燦霞,紅粉绯绯,但下一刻她背身拒絕了他。
微風輕拂,他聽見她的聲音說:“縱然師兄你是喜歡我,想與我結成道侶,我的答案也是如一,我不願和你結成道侶。”
即便白晉雲沒多少真心,第一次求親被拒絕,淺淺的難堪也是浮上心頭,假裝的君子之風差點功虧一篑。
回憶到此為止。
白晉雲攥緊了拳頭,緊接着他打開了洞府密室,踏入。
密室是他被接回尚雲之後他偷偷打造的,專門用來發洩情緒。
身為尚雲大弟子,他自幼被周圍人教導行事要大方得體,進退有度,要死撐小司南玉的名号,壞脾氣絕不允許在他身上出現。
可他是人,做不到完全沒情緒。
密室挂着幅幅柳月娘的畫像,記錄了對方的一颦一笑,每過一年他會畫一幅柳月娘的畫,暗地記着她又長一歲。
除此之外,他不畫她。
隻是在柳月娘被傅照晚擄走後,他莫名多畫了好幾副。
瞧着紫檀木桌上多出的少女肖像,白晉雲癡癡地看着,随即璀璨溫潤眸染出赤色。他發了狂,扯過畫來,喘着粗氣大力将畫撕碎,又拿起墨筆将畫中少女狠狠塗抹,口中瘋癫地念道:
“拒絕我,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廢物。”
“柳月娘,你不過是我大道上的過路人。”
“……”
幾息後,筆不堪重負,從中間折斷!
一頓瘋狂發洩,他跌坐在椅裡,心髒砰砰跳,額間朱砂被汗濕化混合,往下流到鼻尖,似一道血,在俊逸的玉面上,顯得吊詭又可怖。
過了片刻,他拿出一對布偶娃娃。
布偶娃娃一男一女,全身被纏上一圈圈黃符。
他劃開掌心,血滴在娃娃上,黃符收縮,最終縮成一團紅光,鑽入女娃後頸。
白晉雲癡癡低喃道:“不要怪我,是你逼我的。”
*
江月疏在洞府中發愣,沒從白晉雲求親的事情中緩過神來。
她回看起原主記憶,原主記憶裡白晉雲是極好的一人,但她感受不出對方有什麼愛意。
不止她個外人感受不出愛意,原主也感受不出來。
白晉雲像個哥哥。
無論白晉雲是哥哥之愛還是戀慕之情,江月疏内心不由自主産生些許負疚感。
原主和白晉雲是雙向奔赴的。
如果她沒來到修仙界,說不定會成為讓人羨慕的一對道侶,是她破壞了這個可能。
站在鏡子前,望着鏡子内那張與她本人相差無幾的臉,這些天到處跑,本該更消瘦,奇怪的是臉反而養出了肉,如今圓潤潤的。
江手放在胸口,她認真地鞠了一躬。
“柳月娘,對不起。”
是我讓你與心愛之人相隔,是我犧牲了你的愛情。
砰砰砰!
心髒跳動的尤其激烈,似乎在應聲回應。
第二日,江月疏去尚雲廂房看望修養的聞人珩等人。
她到的時候,聞人珩正裸上半身,咬着繃帶給臂膀換藥。
見到她,他顯得十分驚慌失措,半隻手急忙把衣服往上拉,結果越急越沒遮好,八塊腹肌赫然落入江月疏眼底。
“柳道友!抱歉,我忘了關門,我以為沒人來的……抱歉。”
他眉宇間寫上懊惱,側過身捂住肚子,面紅了個徹底。
江月疏覺得也沒什麼羞恥,就露了點上半身皮肉而已,顧及對方的臉薄,她還是背過了身。
背後一陣窸窸窣窣,聞人珩在穿衣服,過了一會兒,背後安靜好幾秒,估摸着差不多了,她又轉過身。
聞人珩套上單薄裡衣,外袍虛虛地搭在肩膀,有弱柳扶風之态。
“醫修說最好不穿太厚,免得壓迫皮肉,故而隻能如此,讓柳道友見笑了。”
江月疏理解,随口道:“看你臉色,你似乎好了很多。”
“是好了許多,傷本就不緻命,柳道友又救治及時。”說到這裡,聞人珩想到他的命是眼前少女救回來的,他猛地跪下道:“差點忘謝柳道友了,多謝柳道友的救命之恩!”
修士多數自傲,除開跪天跪地跪父母,其餘情況是能不跪絕不跪,下跪在修仙界也是大禮。
江月疏長那麼大,還沒有受過别人的跪拜大禮。她連忙伸手謝絕:“不用下跪,你快起來,我救你不是讓你給我下跪的,我隻是不忍心見你死,何況你也救過我。”
耳聽少女脫口而出的話,聞人珩心不由自主快了幾拍。
他不自控地望她,在進秘境前,他看過尚雲分發的柳月娘畫像,他當時覺得對方美是美,畫中人卻似乎有些木讷。但如今人實實在在站在他面前,他才知那畫像有多麼失實。
少女肌膚如瓷,唇似朱砂,杏眼靈動潋滟,美的多望幾眼仿佛都是一種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