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氣升築基的天雷總共九道。
第一道雷劈下時,江月疏耳畔傳來清晰的屏障裂開聲響。
緊接着,門窗處術法顔色由深變淺,封印松動。
一道接着一道的雷電劈下,生機四現的木靈氣弧形屏障逐漸灰暗。
心髒砰砰躍動,江月疏目定,手指在胸前結印,努力壓靈氣團。
靈氣團瘋癫轉動,液化成五彩液體,勾動滾滾劫雷。
屋外天色被晃眼紫電映射,四周籠罩天道劫雷的如山威勢,花池等人止步院外。
他仰頭望向幾人粗的紫雷。
結穗攢起細細烏眉,說:“尊上,月娘的劫雷好像比常人要兇啊。”
築基劫雷因是修士第一道門檻,天道愛護,通常“雷聲大,雨點小。”
甚少見上天為難築基修士。
除非說是:此人受天道不喜。
可月娘明顯是善良潔白的修士,沒道理天道不喜?
“是比一般人厲害。”花池眉頭也皺着,他也不明。
“是因為雷雨天麼?”
花池搖頭:“天雷歸天雷,天雷雖會加重劫雷的勢,卻不會太影響劫雷本身,我也曾在陰雨天升階,劫雷也沒加重成這個樣子。”
撐着傘的勾華沉默之後,問:“這劫雷會讓他重傷罷。”
他不言而喻也知道指的是誰。
結穗眉頭皺的更深,“屏障是照晚大人拿靈魂為媒,照劫雷的兇猛程度……”
屏障破開是遲早的,受傷也是無法避免的。
像是印證她的話,下一刻,第七道劫雷挾着翻山卷浪的威勢朝着屏障頂部劈了下來。
在幾人注視下,屏障嚓一聲裂開曲曲折折的折線。
結穗喃喃道:“碎了。”
花池唇瞬間抿緊。
随後他們看見屋内跑出身罩靈氣的少女。
少女卻未如他們所想席地而坐去迎接雷劫,反而繼續朝外跑。
“月娘。”顧及天雷,結穗沒敢靠近,遙喊道:“快打坐,你的雷期還沒過。”
江月疏聞音看了眼人群,又擡頭看了眼烏雲裡正在醞釀,悶聲轟轟的劫雷。
傅照晚很快會回來。
沒時間了。
她要盡快回尚雲!
思及此,她一咬牙,運轉靈氣,轉身朝着無人的地方跑去。
“她在幹什麼?”
看熱鬧的魔修瞪大雙眼:“如此重的雷劫期還敢浪費靈氣?”
拿命玩兒呢?
花池眉頭更蹙緊。
他現在不止擔心小竹綠要涼,還擔心小月兒要涼。
一個賽一個的膽大妄為。
雷劫緊跟江月疏,江月疏逃離屋子才百來米,這時,仿佛惡魔低語的男聲攪着雷聲從正前方傳來。
“你想去哪兒?”
江月疏前邁步子倏忽停下,擡眸而望。
天際乍然過烨然紫光,切開透明雨幕。隻見雷劫下站着白衣少年。少年莫名沒用靈氣,雨水澆濕身軀,頭發濕乎乎地黏在細弱脖頸,盡顯狼狽。
他面色蒼白虛弱如張紙,卻又映襯雙瞳愈加烏黑可怖。
雙瞳聚集少女,他說:“為什麼非要忤逆我?為什麼非要不乖呢?”
沉沉語調透着壓抑。
江月疏不由得畏懼地後退一步。
被她害怕的眼神一看,傅照晚心底暗壓的戾氣被引動。
“你在怕我?哈哈哈哈哈。”他覺得可笑,加大音量:“你在欺騙我傷害我時,怎麼不知道怕我?!”
騙子!
靈魂碎裂的痛使他頭腦無比清醒,他知道這些天少女都是在騙他。
隻是為了逃跑而不得不作出的虛與委蛇。
什麼與他日夜,什麼願嫁于他。
統統是她的謊言!
逃跑顯而易見已經失敗。
江月疏胸腔不自抑燃起一抹怨恨。
“既然你知道,我也懶得僞裝了。”她漠然看着他:“是,我做的一切隻是為了逃跑。”
聞言,傅照晚臉色扭曲,知道是一回事,親耳聽見又是另一回事。
猛然間,呼吸都連着痛。
可少女卻不放過他,繼續椎骨刺心道:
“傅照晚,你囚我自由,控我行動,我怎麼可能願意和你這種人鎖在一起,我讨厭死了!”
她讨厭死了那種看不見天日的日子,像隻被豢養的金絲雀。
每時每刻,她隻想離開!
直到一個字落下,傅照晚眼尾泛紅,面色白如細雪,快要和雨幕融為一體。
“讨厭……”
他喃喃了一遍,心口驟然頓疼。
“那你幾日前說的話?”
語氣很輕,仿佛隐含着零丁希望。
江月疏:“騙你的假話。”
雨嘩啦嘩啦地下,涼意萦繞。
半晌,傅照晚輕聲問:“你真的就沒有一刻是真心喜歡我麼?”
事已至此,被她傷透的他仍然想要一個确切答案,想知道她可曾喜歡過他。
江月疏一怔。
沒等她開口,蓄勢待發的劫雷就地劈下!
雷霆之力奔走在筋脈之中,江月疏唔的一口溢出血。
“月娘!”
傅照晚赫然一驚,擔心占據心神,顧不得什麼危險,一股沖進劫雷下,環住少女。
遠處花池高聲道:“小月兒身體弱,沒辦法扛住劫雷的淬煉!”
盯着掌心裡的血,江月疏也明白了。
一直以來,她筋脈比凡人還薄還細弱,是以承受不住天雷轟頂。
前面幾道雷都被傅照晚的屏障承下,她尚不得知此點。
而這一道實打實挨了下來。
四肢百骸充斥酸脹的滋味,後腦勺下方疼的鑽心,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出來。
被少年濕漉漉的手觸碰之後,杏眼深部戾氣上顯。
她冷聲道:“放開我。”
說話間,又流血。
傅照晚眼神受傷,沒聽話放手,反而野蠻十足将她攬的更緊。
“别動,還有一道。”
下一刻,最後一道劫雷應聲而至。它未打在江月疏身上,而是先打中比她高的少年。
旋即,少年一直如松的腰杆屈下,她聽見他喉間溢出一道幾不可聽的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