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照晚問:“你去哪裡?”
“找前輩。”
“月娘,花池不在意一頭鹿。”傅照晚客觀地說出結果:“你一來一往,鹿隻會剩骨頭。”
想了想,江月疏一咬牙,“那算了,我去找。”
傅照晚想也不想回:“不好,裡圈的範圍太大,不了解的人會迷失。”
頓了下,他說:“我陪你一起去。”
聞言,江月疏蹙眉:“可我記得你不常來這邊,你了解地形?”
傅照晚:“……”
當然不了解,他隻是想待着她身邊。
沒等他回答,母鹿嗚嗚起來,江月疏隻好帶着傅照晚一起去,剛進入裡圈,她就覺得自己沖動了。
神識莫名其妙被限制,隻能看見幾米遠的路。
“樹木自保,自發誕生的隔絕陣法。”傅照晚嘗試好幾次,得出結論,“超過樹木,神識不隔絕。”
“可是兩個人半空禦氣,洩露太多靈氣,底下的精怪會被驚擾到。”
二人默契沉默了。
精怪應激,搞出獸潮,花池非得殺了他們不可。
江月疏托腮,不能流露出太多靈氣,必須要有一人在樹上,一人在樹下,怎麼辦呢?
望着勾在樹葉上的蠶絲,電光火石之間,靈感一現。
幾息後,隻見蔥郁的樹林上方平白出現一道少女身影。少女一手腕綁上細細的一根靈氣線,線下連結的是一少年。
少女在上面鋪神識,指揮前進的方向。少年則聽從指揮,在樹杈間遊走。
江月疏借助着放風筝鋪神識,很快将裡圈地形摸了個遍。
她拽了下傀儡線,靠近線,用壓低的音問:
“你在下面找到了嗎?”
嬌軟聲音順着線悠悠滑到傅照晚到掌心,有種少女捧着他的手在說話的感覺。
手心熱量遊竄。
傅照晚咽下口水,猛然攥緊線。
緊接着,他說:“沒有。”
江月疏繼續鋪神識,有可能的地方都去過,那就隻有一個地方了。
拽動傀儡線,她指揮傅照晚去往最後一個地方。
*
碧雲溪下,一隻瑟瑟發抖的小鹿在水裡撲通。
幾個蛟龍站在岸邊放肆大笑。
“大哥,你看這幼崽,哈哈哈哈。”
“草食就是弱啊,連凫水都吃力。”
“别笑了,他好像要爬上來了。”
“那就再幫他一把。”
小鹿崽撲騰到岸邊,沒等喘息,迎來一腳,激起一團水花。
清澈的水中飄起一抹血色。
“哈哈哈哈,看它那副哭唧唧的模樣,真有意思。”
一隻蛟龍說着跳下水,伸出爪子,将鹿崽的頭死死按在水裡,岸上的蛟龍笑的愈發猖狂。
幾龍正準備将鹿崽送下地獄時,溪水裡的水卷起好幾道水柱,狠狠打在了蛟龍的面頰上。
“啪啪啪!”
蛟龍惡狠狠地回頭。
日輪之下,藍衣少女仰首抱臂,掌心湧動着水靈氣。
“小丫頭片子,也來管老子們的事。”
帶頭的是一隻獨眼龍,鼻孔憤怒地朝外噴氣,氣體泛着黃,顯得有點不衛生。
江月疏嫌棄地撇了下嘴。
“别說那麼多,把小鹿給我。”
“你想要啊,我非不給你。”
另一隻蛟龍臉上露出醜陋的弧度,它抓起在撲騰的鹿崽,尖尖的爪子抵在鹿崽幼嫩的肚皮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江月疏剛想出手,綠線從天而降,眨眼之間斬斷蛟龍的爪子。
“啊啊啊,大哥,我的爪子沒了!!!”
溪水染紅,那蛟龍抱着殘臂打滾哀嚎。
一母同胞的兄弟受傷,獨眼龍臉色發青,它運起運氣,朝着江月疏扔過去,江月疏避過,卻仍然不小心被溢出靈氣刮傷。
獨眼龍一喜,可下一秒,一隻手驟然掐住它的脖頸!
鐵般的皮像是紙糊,一下子被來人捅穿!
“畜生,你找死。”
随着傅照晚的話落下,蛟龍的臂膀被匕首斬去。
另外幾隻蛟龍瞬間吓的腿軟,害怕地看着眼前的煞神。
好可怕的壓迫力。
一地的血,江月疏不由得咽咽口水。
意識到自己吓到了少女,傅照晚僵了下,忍下捅死對方的欲望,他将蛟龍們用線捆住,默默走到一旁。
江月疏繞開蛟龍群,把靠在岸邊的小鹿抱在懷裡,小鹿受了驚,一有人抱它,就開始撲騰。
“沒事了,我不會傷害你,我經常給你喂食的,你看看,你不認識我了嗎?”
她順起小鹿的毛發,将臉貼近。
感受到她的和善,小鹿看了片刻,随即兩隻小爪子抱住她的脖頸,嗚嗚地叫。
江月疏問傅照晚:“這些怎麼處理?”
蛟龍再壞,也是花池的所有物,他們沒有處置權。
陰沉沉看了一眼賴在江月疏懷裡的鹿崽,傅照晚說:“不用管,它們遲早要死,花池養它們不過是用來試毒藥。”
江月疏順毛的手一停,擡眸。
“你的意思是:它會被拿來試藥?”
它指的是懷裡的小鹿。
傅照晚嗯了一聲。
“弱者沒有生存空間,這是它的命。”
江月疏不語。
緊接着,她打開儲物袋,拿出藥粉和繃帶。
小家夥腹部的傷口裂開,隐隐露出腸子。
“還好我來得及,差點就被開膛破肚了。”
江月疏慶幸。
綁好繃帶之後,她擡頭,隻見傅照晚罕見沒看她,反而看小鹿崽。
真不是江月疏自戀,而是傅照晚很喜歡看她。
見他狀态似神遊,江月疏開口:“你在想什麼?”
沉默半晌,傅照晚低聲說:“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救了它一次,沒用。被欺負歸根究底,是它自己太弱了。”
這話怎麼那麼奇怪。
江月疏不悅地皺眉:“所以你覺得蛟龍們欺辱它為樂的行為,沒錯?”
感受到少女不快的傅照晚閉上了嘴。
她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它們一個肉食一個素食,出生注定是吃掉和被吃掉的關系。生物鍊天性,蛟龍可以吃掉它,但不能刻意折磨折辱它。”
“不僅是異類,同類我也是這樣想的。”江月疏瑩潤的大眼睛望向他,“如果有人得罪你,你想要殺他,可以,修仙世界法則就是你殺我,我殺你。但不要去虐殺,不要連坐無辜的人。”
“對無辜的弱者拔刀,我不覺得正确。”
這世沒有遭受過破腹的肚子,突然疼了起來。
傅照晚低眸望向那隻被呵護着的小鹿,平白生出些嫉妒。
明明那麼像,卻比他那麼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