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無背着鳳凰,在雪地裡行了百裡,遮天蔽日的雪瘋狂地下,終于在他們快成雪人之時,遇到了人煙。
炊煙四起,這雪原腹地,竟藏着煙村四五家,夜半時分,燈火葳蕤,倒莫名熱鬧溫馨。
阿無敲了一戶人家的門,隻一聲,木門就開了。
老婦人探出腦袋,問:“兩位是外鄉人?是迷路了?”
“嗯,我和阿姐從山下來,遇到了大雪封山,阿婆,可不可以借宿一宿。”
老婦人将人讓了進來:“你們先進來烤烤火吧,我去給你們弄點吃的,這位姑娘看上去受傷了,那邊的房間小床是新鋪的,你扶着你阿姐去躺下吧。”
“多謝阿婆多謝阿婆!”阿無将鳳凰放到小床上,蓋上了厚厚的棉被,又搬了火盆過來。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喂鳳凰吃了自己的血,鳳凰的臉色紅潤了些,但依舊昏迷不醒。
“你這樣是救不活她的。”
阿無猛然回頭,對上了一張男子的臉,他眼底警覺,低聲問:“你是誰?”
男子搬了個小凳子坐在爐火另一側,伸手取着暖。
“我和你們一樣,是外鄉來得,遇到了大雪,借住在這個阿婆家裡。方才出去了一趟,就發現你把火爐搬到了屋内,所以來借個火取個暖。”
他的眼角有顆黑痣,阿無驚訝地發現,這黑痣長得地方同主人的紅痣一模一樣,瞧得久了,好似連模樣都有八九分相似。
太奇怪了,他跟着主人足有萬年,從未聽說過主人有容貌酷似的兄長或弟弟,但鳳凰雙生,好像又确有其事,但那是遠古傳說,就連主人都說那隻是空穴來風,大概隻是單純長相相似吧。
“不好意思,阿姐怕冷,我才把火爐移到此處。”
“沒事,你阿姐傷得很重,之前我妻子傷得很重,也是躺在了這個床上。”
“你的妻子?那她現在好了嗎?”
“她死了。”
屋内氣氛忽得凝重,二人沉默不語足有一刻鐘之久。
“節哀。”阿無有些自責,畢竟挑起了對方的傷心事。
男子依舊烤着火,聲音聽不出悲喜:“謝謝。”
許是同男子的遭遇共鳴,阿無突然間對他沒有了戒備,反而是多了些親近。
“不知公子名諱?”
“祁,我的名字。”
阿無又道:“那祁公子經常來這個雪山嗎?”
男子搓了搓手,又拿出了兩顆紅薯,放在炭火裡烤,他甚至還溫了壺熱水,給阿無也倒了一杯。
二人以茶代酒,碰了杯,而後一飲而盡。
“每年冬天都會來,夫人的墓葬在這,我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來祭拜。”
阿無沉默了良久,不知該如何安慰,最後也隻是岔開了話題:“沒想到南方也有這麼高得山,也會下這麼大的雪。”
“這裡是梧桐村,位于梧國邊境,梧國是一個南方小國,但梧桐村建在高山之上,這裡一到冬季溫度就會很低,所以會下大雪。”
“那你和夫人為什麼會來梧桐村?”
“那是在三年前,夫人為了替我求藥,來到了這裡,那年我病得愈發重了,她為了救我,在雪山深處求藥時遭遇了雪崩,村裡人将她的屍身帶回來時,她的手裡還緊緊地握着那枚藥。”
“祁公子,你的夫人真的很愛你。”阿無有些動容。
“我倒希望她不愛我。”一句話,若呢喃自語,阿無看向祁時,卻隻看到他低着頭,在撥弄着火爐裡的紅薯。
“還不知道小公子和你阿姐叫什麼名字?”
“我叫阿無,阿姐叫阿凰。”
“阿凰?鳳凰的凰?”
“是。”
“好名字,鳳凰翺于九天,阿無兄弟這次來,也是要去雪山深處求藥?”
“可以這麼說。”他其實不是去求藥,即使是仙藥也救不活他的主人,他是要去求雪山尊者,替他留着主人的魂識。
“那你要小心,雪山很危險,你若是死了,你阿姐會很傷心。”
“我會注意的,謝謝你祁公子。”
祁并未再和他說些什麼,他隻是将紅薯拿了出來:“嘗嘗,我夫人生前也愛吃這個。”
“多謝。”
阿無沒吃過人間的食物,他不知道紅薯最少要烤一個時辰,現如今不過兩盞茶的功夫,紅薯就可以吃了。
“明日進山,我可以與你們同去嗎?”
阿無心中猜忌又湧了起來,卻在瞧見對方低眉垂眼的頹喪模樣後,瞬間散了去。
“我想去看看,夫人生前去得最後一個地方,是什麼樣子的,如果運氣好,說不定我能和夫人一樣死在那裡。”
他這話,像是存了必死的決心,阿無忽然便心軟了,直覺祁和他一樣,都是深深得愛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