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暴雪停了。
天微亮,朝霞方刺破雲層,阿無就背着鳳凰神女上了路。行了百裡,在深山入口,阿無碰到了昨日一起烤火的兩個外鄉人。
今日他們換了套裝扮,瞧着沒有昨日那般柔和無辜,落寞頹唐,但卻比昨日還要驚為天人。阿無第一次看見比他家主人還要好看的人,眼前的一男一女,甚至比天上那群不近人情的家夥更像神仙。
他們身上那種超脫世俗之外的掌控之力,就像是深淵裡漸漸發芽的種子,有種他看不明白的強大,但此刻又好像沒那麼強,阿無有預感,有朝一日,這兩人會變得比他主人還要強大,當然在他心裡,主人永遠都是無可替代的。
阿無先打了招呼,熱情問道:“祈先生,你和夫人見上面了?”
蕭祈眯着眼笑了,笑得一臉幸福:“是的,夫人每年祭日都會來尋我。”
“原來如此,祈先生,我今日要進山,就不和你叙舊了。”
他說着就要走,卻被蕭祈攔下了:“阿無兄弟,不是說今日帶我一起進山的嗎?”
阿無的目光在呂玉真身上停了會兒,見對方正朝他搖頭,他思索再三後,還是拒絕了:“不好意思祈先生,山裡太危險了,我帶着阿姐都不一定能平安進出,況且我答應了你夫人,不帶你進山。”
蕭祈一聽卻是激動了起來:“為什麼不帶我去,昨日我們說得好好的,我夫人昨日也見過你了?你們都聊了什麼?”
他怎麼突然如此發瘋?阿無被他吓了一跳,目光困頓,直勾勾瞧着的卻是呂玉真。可呂玉真也隻是搖着頭,皺着眉,臉色似很痛苦。
蕭祈見阿無不理他,又解釋了起來:“夫人是不是和你說我已經死了?還說我讓你帶我進雪山是為了困住你,這樣我就能投胎了?其實不是的!是夫人她怕我有危險,她每年都會攔着我進山去!”
阿無的腦子都要暈了,這夫妻兩一人一套說辭,真真是給他搞糊塗了,他完全不知該信誰。
“祈先生,我也不知你們誰是人誰是鬼,但我進山是有急事的,所以請祁先生不要再攔着我了,阿姐的傷等不起。”
話已至此,可蕭祈還是攔着他們,阿無脾氣再好,也要生氣了,可蕭祈還是不讓他走。
阿無臉色冷了下來,沉着音道:“祁先生,你如果再攔着休怪我不客氣。”
蕭祈依舊執着地杵在原地,絲毫不肯退讓一步。
眼見氣氛朝着劍拔弩張的方向一去不複返,呂玉真忙打了圓場:“大家這是何必呢,這樣吧,夫君,你要去我陪你去,你要找人代替你留在雪山,就找我吧,你也是為了救我才被困雪山不得投胎的!”
她這話說得,還不如不勸,至少阿無現在已經是信任呂玉真多于蕭祈了。
“夫人!你為什麼老是攔着我,我……”
蕭祈忽覺脖頸處一疼,一道符咒貼在了他的背上,當場便暈了過去。
阿無瞧着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直覺目瞪口呆:“祈夫人,祈公子他沒事吧?”
“沒事,阿無公子,你帶着你阿姐先去吧,對了這個是地圖,你順着這個路線就能找到想找的人了,之前夫君就是靠這張圖給我求得藥。”
阿無接過地圖,如獲至寶:“多謝二位,二位之恩,阿無日後定當報答!”
“阿無先生客氣了,你快去吧,我要送夫君的鬼魂下山。”
“好,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阿無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山林深處。
山門處,呂玉真手提長明燈,微微彎腰,低頭看着地上的蕭祈,慢聲道:“黃泉使者還不醒嗎?”
躺在雪地上的蕭祈猛然睜開了眼,身上的符咒驟然化為了灰燼,他緩緩起身,身子往呂玉真偏了偏,眼底是深不可測的笑意。
蕭祈順手接過了她手裡的長明燈:“夫人這戲演的可真一絲破綻都瞧不出來。”
“彼此彼此,我們快走吧。”二人話音一落,便消失在了原地。
梧桐村的雪山,名喚梧桐山,山上卻沒有一株梧桐樹,之所以喚其梧桐山,乃是因那山外百裡處雪原之上有一株千年梧桐樹。
雪山深處,立着一座道觀,名喚梧桐觀,阿無背着鳳凰,照着地圖行了六個時辰,終于尋到了梧桐觀。
山裡寒涼,依舊飄雪,積雪厚足兩指深,可梧桐觀周圍卻無一處落雪,道觀前鋪有一條青石闆巷子,巷子裡積了好幾個水潭子,每處水潭子裡甚至還開了一朵野菊花。
阿無小心翼翼地繞過水潭子,生怕會一不留神踩到那些野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