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指縫，白樂妤偷偷地觑看方譽，算起來，他已經出家修佛幾百年了，那位紅衣黑腰帶的方少主，如今披上了绯紅的袈裟，身段一如既往優秀。

凡人視力未經強化，隔着遠距，白樂妤看不仔細方譽的臉，但是——為何他竟還留有頭發？！

這可真是驚喜！其實方譽有沒有頭發，都不影響其相貌華麗，但若成了燙戒疤的光頭，總像是在提醒人他的佛修身份，顯得與旁人泾渭分明。

方譽是善解人意的活菩薩，願意聽白樂妤發牢騷倒苦水，還情緒穩定聆音察理，白樂妤真心拿他當朋友。不過，此刻方譽洞幽燭微的慧眼，倒成了白樂妤最棘手的難關。

錦源揚聲：“你瞅他幹什麼，清醒點，那位也不是你能高攀的存在。”

白樂妤：“……”不說話會死嗎？

他們與方杭二人的距離，在凡人眼中為遠，但對方杭來說，兩個人簡直就是湊在耳邊講話，能聽得清清楚楚。

白樂妤裝作不知，怯怯地又瞄了眼打鬥的方向，“他是誰呀？”

“靈禅域的明頌佛子你都不認識？”錦源詫異，“佛子大人經常在世界各地講學。”

“可能我家住得偏僻？”白樂妤指了指腦袋，“你知道的，我被妖修所抓受了刺-激，諸多事記不清了。”

兩洲融合後，靈禅寺廣納臨仙洲僧侶，擁據一域，改名“靈禅域”，這些白樂妤是清楚的，那群秃驢最愛到處招生，男女不限，是世界格局改變後、最快站穩腳跟的門派。

聽到白樂妤講起失憶，錦源産生同情，手勾到後面碩果壓垂的枝杈，摘了一顆紅彤彤的果子：“餓壞了吧，吃吧。”

果然是缺心眼，都不先檢查能不能吃，白樂妤一眼看出，那棵樹乃絕種六千年的瘗玉埋香樹，所結血果，凡人咬上一口，直接就能腐爛成泥，化為樹的養分。

她可不想這麼死掉，白樂妤彎腰捂住肚子：“的确餓壞了，我不想吃果子，我要吃肉。”

聲音落到打鬥的兩人耳裡，杭星瀾後撤，埙音一揚，音波與梵文撞在一起，同時消散。

他終止了與方譽的戰鬥：“她餓了。”

方譽落到地面，漂亮的袈裟層疊垂落，眉目情緒收斂，合十雙手喟歎：“阿彌陀佛。”

空明的眼神遙遙投向白樂妤的臉，“夢幻空花，何勞把捉，星瀾域主，逝者如斯，還未放下嗎？”

不知何故，杭星瀾有點不想讓他看見她，戒備地繃起身體，擋了擋：“休要胡言，我才不會找替身，對誰都不尊重。”

方譽瞥見他的小動作，搖了搖頭：“迷而不覺，執迷難悟，不若改日來靈禅域，聽一聽佛家聖音……”

白樂妤配合開演：“他們在說什麼？錦源，我的臉怎麼了？”

錦源撇開視線，拒絕回答難題。

“施主這張臉。”方譽步過來，狹長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這張臉，若是幻象，他能看穿。

然而，她當真就長了一副與白樂妤極像的樣貌，嗓音同樣相近，天下之大，竟有如此巧合，方譽無意隐瞞，“像極一位故人。”

白樂妤：“哦……”她給自己安排的人設不是傻子，結合先前的替身一說，怎麼也該猜出當下情形了，瞄了眼杭星瀾，“偷偷”遠離了他。

杭星瀾呼吸微促，急切解釋：“不是他說得那般，我從未想找過替身，你和她，我分得清。”

方譽微動唇角：“你真的分得清嗎？”

杭星瀾反問：“那你呢？”

方譽：“自然。”

他神色平和地視過白樂妤，掃看四周翠綠，“還請星瀾域主收回力量，還隕星沙漠妖獸栖息之所。”

杭星瀾将沙漠變回來，原本他和方譽平日關系就勉勉強強，此時更加僵硬：“找我何事？”

方譽：“受主持所托，來助你尋找沙漠之眼，救治令堂，但看來你已經找到了。”

白樂妤看向手裡的神格碎片，太好了，這樣的話，這尊大佛是不是馬上就會走了？她就不用時刻提心吊膽、斟詞酌句了。

方譽也瞧了眼神格碎片，“你是當今最頂級的禦獸師，為妖域眼中鏽釘……”

“對啊。”錦源插話，“還以為妖域肯定要趁機給域主使絆子呢，結果到現在妖獸碰上不少，妖域的人一個沒見着。”

“那是因為。”方譽取出一塊小光闆，“自己看看吧，妖域将沙漠之眼為神格的消息傳了出去，此刻，隕星沙漠已被團團包圍，隻等你重傷而出，要你性命，搶奪神格。”

白樂妤看着那塊小光闆……世渺鑒？都進化成手機大小了，還多了許多社交功能，通信、論壇……

猶記得，她死前不久，曾思考過能否淘汰鶴箋，将鶴箋的交流功能融進世渺鑒，居然實現了？方譽幫她做到的嗎？

不愧是你，我讨喜的好朋友。

好朋友方譽看向三人，“所以，我會與你們同行，護送你們回去。”

白樂妤：“……”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