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長的青影獨自立在門前,手裡握着一把滴血的月牙白劍。
道袍凜凜,面若冷霜,隔着半個祭壇的距離,像斬破冰洋的長劍,又像蕩過崇山的厲鬼,荒蕪刺骨的感覺排山倒海壓來。
就算白樂妤視力不好,她也看清了,這的的确确就是她愛讨擁抱、乖乖巧巧、正直良善的好弟弟。
就……啊?啊?啊???
以前有一段時間,白樂妤比較不出林曜和杭星瀾誰更聖父,相處久了,慢慢發現區别。
杭星瀾是徹頭徹尾的純善,天真無邪,縱使被朋友算計,被娘親漠視,落淚過後,他最終依然能燦爛地笑出來。
他會一個人偷偷地脆弱,永遠不将自己的消極情緒向外傳播。這種渾金璞玉的品質難能可貴,很容易被罵愚、蠢、傻。
但其實,他真就是一個不僅外表,連精神都流光溢彩的小仙男。
而林曜,他的善要更有原則,宸陽子明裡暗裡搞魔教,所以他花他的錢給白樂妤買龍珠;劉芳前夫威脅到魔教,所以他殺他滅口。
這些舉動都有一個前提:他對付的對象,本身就不是好東西。
因而,白樂妤從未懷疑過他,更沒想象過,小白兔,會變回上一世的無情道君,還想搶神格施招魂。
不可能,不可能,定是因為這狗屁《招魂》邪術,害得她弟弟魔怔了,打一頓就好了。
下一秒,那停在門前的青影唰地移到她面前,冷透的大手掐住她的脖頸,将她提了起來。
“當年拿白樂妤阻兒子出家無用,如今應康又挑中了你?”
林曜冷冷地掌控了她的生命,寒氣森森地質問,優越的眉骨下,滿目肅殺的狠戾。
霜窖般的指腹收緊,粗粝感刮過皮膚,是幾百年孤獨練劍而生的繭。
白樂妤無法呼吸,臉都憋紅了,懸空的腳蹬來蹬去。
和方譽相同,林曜看到她的第一眼,同樣産生誤會,翕動的唇在他寒冽的臉添了一抹猩紅,顯得陰鸷危險,令人頭皮發麻。
不一樣。
上輩子的無情道君,無情二字除了指他修煉的道,也意指他冷酷沒有感情,不是指沒有人性啊!
好家夥,看來打一頓不夠,至少得打一百頓。
咽喉處傳來無法言喻的疼,毫無疑問,林曜隻要再用一點力氣,就能捏爆她的脖子。
你敢再加力氣試試!
何故用這種眼神看他?
女子不斷地掙紮着,鞋子都掉了一隻,雙頰充血般的紅,鼻峰溢出汗水,盯着他的眸裡懊惱、委屈、生氣,卻意外地沒有将死之人的恐懼與怨恨。
一種糟心的感覺剪子似的剪過心髒,林曜瘦削的手微松,淩厲的眉往下一沉:“說,這裡哪樣是神格?”
這時,應康趕至門口,匆匆掃了眼屋中情形,毫不停頓地揮袖。
整屋的招魂材料被收走,他人也直接遁離。
林曜徹底松手,冰冷着臉,一劍劈碎了三角形的符文台,劍氣沖出去,亦将回形圈劈裂。
兩人都想要招魂,自然在過去的集物過程中撞見過,也交過手。
長年累月搶寶,應康練就了一身遁逃本領,脫戰、使用目的地随機的傳送卷軸,追蹤起來十分麻煩。
過去,林曜也是費了許久功夫,找到了應康據點,因此,今天白天,論壇帖子一出,他立刻就趕來沼域,比所有人都要快。
很多材料,都有兩份、三份甚至更多,而神格,可能普天之下就這麼一個。
但現在應康逃了,浩渺世界,誰知道他帶着神格逃去了哪裡。
那廂,由于林曜松手,白樂妤墜倒在地,伏在地面,大口大口呼吸。
從剛才到此刻,她的左手始終攥緊,無人知曉,人人都渴望的神格,早就被她搶先一步拿在了手中。
白樂妤低頭喘着氣,細密的睫毛下面,清澈的瞳仁盯着适才掉落的繡花鞋,骨碌轉動。
快速伸手拿起鞋子,一邊穿鞋,一邊不着痕迹地将神格碎片藏了進去。
旋即,白樂妤攔住要離開的林曜,抱住他一條腿,仰頭喊:“道君!救救我救救我,我是被擄來的,帶我一起走,我能幫你找應康!”
林曜垂眸。
白樂妤語速很快,“剛剛我看了應康的招魂書卷,我知道他還差哪些材料,他絕對會去找,隻要你去相應地方蹲守,一定能抓到他!”
林曜靜了靜,冷峻地問:“招魂書卷在哪兒?”
白樂妤指向周邊液河:“适才你出現,我吓得弄掉進去了,即使撈回,也被污染瞧不清字了,所以現在,隻有我清楚應康缺哪幾樣東西。”
林曜:“說。”
白樂妤戳腦袋:“我不記得了啊!”
林曜:“……”
白樂妤:“你放心!我這是受了驚吓,腦子糊塗,等換個安穩的環境,我會回憶起來的。”
見林曜擡手,白樂妤連忙捂頭,“你不能威脅我,這樣我會更記不住的!”
她這幾句話,透露了三條信息。
其一,她是世界上僅有的、能幫助林曜找到應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