皲裂的增加和擴大,鮮血開始從傷口處流出,不多時就染紅了男孩全身。瓢潑大雨的沖刷令男孩的體溫迅速下降,失溫狀态下男孩牙床不自覺的打顫,他毫無安全感的抱住自己:“回家……媽媽……妹妹……我……我好疼。我……想……回……家……回家……”
男孩的氣息逐漸微弱,隐藏在亂葬崗各處的咒靈卻開始出現。他們攀上屍體,從不同角度不同方向面露貪婪的注視男孩。
一股強大的力量讓他們不敢靠近這個人類的小子,許久未吃人肉的它們甘願等在這裡,等到那股力量消失。然後,這個人類的小子會讓它們一飽口福。
男孩的血彙成一股細流逐漸流向低處,在那條道上有一個腐爛了一半的女子屍體截住了這些血液。屍體穿着得體的和服,經過風吹雨打的磨損,和服已經變得髒舊,看不出原樣。随着雨水洗去部分覆蓋着的泥土,尚未損壞的金銀線條顯露出它原本的模樣。
如此一身衣服不像是尋常人家,但女子的臉已經腐爛大半,看不出原本的樣子。觸碰到這些血液,死去多時的她手指突然動了動,緊跟着一滴血淚從化為白骨的眼眶中流出。
一個身影虛幻,面容上等資質的女子浮現出來。她看向生死未知的男孩,靈秀的雙眼流下涓涓血淚,和藹的面容被仇恨扭曲。
“孩子,我的孩子……”女子來到男孩身邊疼惜地輕撫他的面龐,她因為術式的特殊性一直保留靈魂,所以她看到了男孩的經曆。
她不理解,她恨,她付出的還不夠多嗎?她隻是想自己的孩子在自己死後過得好一點!結果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對待自己的孩子!
從未有過憎恨情緒的女子再也無法忍受下去,滔天的怒火夾雜着痛徹心扉的後悔、不甘,在這充斥着死亡的亂葬崗中化作了全新的咒力将女子包裹。
恐怖的吸引力将還未逃跑的咒靈紛紛吸走,而那些意識到不對勁的咒靈在這股巨力下根本來不及掙紮就被吸入。一舉吸幹淨亂葬崗全部咒靈,這股吸引力又開始吸收亂葬崗内的情感,那是人類彌留之際留下的害怕、憎恨,會成為咒靈誕生的最佳養料。
直到亂葬崗内沒有再能利用的東西,包裹女子的咒力散開,露出了化為咒靈的她。
鮮紅的彼岸花映透半邊臉頰,散落的黑發整齊的梳在腦後,同樣是朵朵鮮紅的彼岸花組成的發簪插在其中。女人一改初現時的樸素,整個人變得妖娆邪魅了起來。
“别怕,我的孩子。媽媽不會讓你有事的。”女子動作輕柔的将男孩抱在懷裡,咒力從她身上傾斜而下,覆蓋在亂葬崗内每一具屍體上,包括她自己那半腐爛的身體。
從這亂葬崗内誕生的她已是特級咒靈,擁有龐大的力量。而從人們對死亡的懼怕中誕生的她,新術式也是關于死亡的「殇靈咒法」,隻要進行術式反轉,她就能讓她的孩子重新煥發生機,為此就算是自己徹底死亡也在所不惜!
就在女子準備反轉術式時,一個咒術師狼狽的從森林裡跑出,踏入了亂葬崗的範圍。
“人類,你不該來這裡。”女子停下手中的動作,懸浮在半空的屍體換做别人早就被吓尿,但是來者卻面不改色。
忽略那滿身大大小小的傷痕,他身上最重的傷口莫過于那左臂的缺失。源源不斷的血液從傷口流出,他單手捂着左肩,卻遮不住那極不平整的傷痕,像是被暴力扯去留下的痕迹。
他看了眼身後,嗤笑一聲看向女子:“做筆交易怎樣?你幫我殺了他們,而我會照顧你懷中的孩子。”
被提到“孩子”的女子周身氣勢一轉,如同被踏入了領地的雄獅一樣變得危險起來。
他絲毫沒有被吓到,反而勾起嘴角:“如果我沒猜錯,你斷然可以救起那孩子,但是你恐怕會實力大傷或者不複存在了吧。你覺得追殺我的那群咒術師會允許現場留有人類嗎?那孩子會被當作目擊者處理掉,你的努力會白費,而我可以在他虛弱時候照顧保護他。”
“人類,是你引來的他們。”女子半側頭道。
“是啊,我也沒想到這裡還會有……咒靈?可它已經發生了,我無法做出更改。考慮的怎樣?我們可以立下「束縛」,有「束縛」存在你大可以放心那孩子的安危。”他聽到不遠處出現了追殺者的聲音,深吸一口氣,“你還有一分鐘的時間考慮,一分鐘後他們就會找到這裡來。”
女子短暫的沉默後答應了他,在「束縛」成立的那一刻,女子擡手一揮,她人類身體的左臂化作一團咒力湧進他身體裡。
他的傷口停止流血,新肉在咒力的滋養下從斷口處長出,很快形成了一條嶄新的毫無差異的手臂。活動着新手臂,他感受到體内充盈起來的咒力露出滿意的笑容。
“我的儀式不允許打擾,殺了他們,「束縛」會告訴你什麼時候過來。現在,請離開吧。”
“那麼,祝你順利。”他躬身一行禮,轉身原路折返回去。
應付走男子,女子揉了揉男孩的頭:“媽媽隻能幫你到這裡了。我的孩子,媽媽詛咒你不會如那群人所願暗淡的死去,你将受萬人敬仰,他人将無法左右你的生死,隻能順從你的意願、聽從你的命令。”
“最後,活下去,我的孩子。”
女子在男孩額頭處深深落下一吻,身體“嘭”的潰散為咒力。懸浮的屍體紛紛化作碎屑融入咒力之中,無形的咒力凝聚有形,一朵盛開的彼岸花模樣逐漸清晰。
當最後的碎屑融入咒力之中,彼岸花也完成了最後的塑形。鮮紅與漆黑交錯構成了這朵彼岸花,如同它的誕生是母親對孩子生的寄望和亂葬崗内腐朽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