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倨桦很少居家辦公,容祁早上一睜眼,就隻能看見空蕩蕩的半邊床。
不會被金主折騰,不用比金主早起,也不用伺候金主穿衣搭配,在這樣的整潔空蕩的床上醒來,看着嚴絲合縫的窗簾,睡眼惺忪間,容祁也免不了會生出一種,似乎不是在做情人而是在談戀愛的錯覺。
然後他來到衛生間,看見裡面色彩搭配極不協調的兩隻牙刷,又瞬間清醒。
宋倨桦什麼都考慮到了,他的敲打是無聲的,也是滴水不漏的。
容祁覺得好笑,也會真的笑出聲。
到底誰會真的喜歡宋倨桦。
傻子才會。
台面上的牙刷往下滴着水,電梯“叮叮”兩聲,開啟又合上,容祁穿着最簡單的衣服,繞過司機,自己打車去了醫院。
住院部安安靜靜的沒什麼人,容祁這兩天都沒往醫院跑,現在來了都有點兒急,奔着病房就去。
齊意奉從診室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急哄哄的容祁。
手剛舉了一半想打招呼,容祁就一陣風似的從他旁邊刮過去了。
這麼急?齊意奉沒怎麼猶豫,立刻跟了上去。
“爺爺。”容祁進了病房,“這兩天感覺怎麼樣?”
“就還那樣。”容爺爺說,“我倒是怎麼覺得你瘦了?”
“哪有。”容祁把容爺爺扶起來點兒,“我早上才上過稱,胖了一斤。”
旁邊的水杯沒水了,他拿了熱水壺:“爺爺,我去打點水。”
水壺剛離了地,房門那兒忽然傳來一聲:“阿祁!”
容祁有些錯愕地擡頭,在看到齊意奉的瞬間,手就不自主地攥緊了壺把。
容爺爺有些疑惑地看向容祁:“這位是?”
容祁深吸一口氣:“他——”
“我是阿祁的朋友。”齊意奉熱情地走過來,“您就是他爺爺吧。”
容爺爺其實說話都費勁,但還是“哎”了聲,接話:“怎麼稱呼?”
“您叫我小齊就行。”
“爺爺。”容祁打斷他們,“我去打水,齊哥,陪我一塊兒吧。”
房門被輕輕合上,容祁忍着火氣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回頭看見齊意奉那張笑眯眯的臉,神情又冷了幾分:“齊總,跟蹤這種事您也親自做?”
“我沒有跟蹤你。”齊意奉雙手舉過頭頂,“真的隻是巧合。”
巧合也好,有意的也無所謂,容祁後退一步:“那麼巧合結束了,請您離開。”
“行。”齊意奉笑嘻嘻地說,“咱們下次見。”
就這麼走了?
容祁緊緊盯着齊意奉拐進電梯間,等了半分鐘,确認對方真的已經離開,才皺着眉轉身去打水。
滾燙的水柱蒸騰着熱氣,落水聲越來越悶,容祁看着手機上宋倨桦的對話框,打上“宋先生,我在醫院碰見了齊總”,手指卻懸停在發送鍵上,遲遲沒按下。
“小夥子,水滿了!”
容祁連忙按下停水鍵,拎着水壺回到走廊上時,又閉了閉眼,把話删去了。
發了,然後呢?
為什麼去醫院?
是為了這些才堕落嗎?
為了一個必死的人,值得嗎?
......
宋倨桦一定會抛出這些問題,帶着容祁最厭惡的憐憫與同情。
他快速調整了情緒,走進病房替爺爺倒了杯熱水。
容爺爺:“小齊呢?”
“有急事,先走了。”容祁頓了頓,又說,“爺爺,我跟他也隻有幾面之緣,其實算不上什麼朋友......我也不太喜歡他,您下次要見着他,跟我說聲。”
爺爺“哎哎”好幾聲:“下次要見着他,我不理他。”
哄小孩兒似的。
容祁笑出了聲。
他在醫院呆了一上午,陪爺爺吃了頓中飯才走,回去的路上看見手機才發現宋倨桦給他發了個“?”
過了半小時,又發了句“什麼事?”。
容祁愣了下,大概是自己打字的時候被宋倨桦撞見,手機顯示了“對方正在輸入”。
他立刻給宋倨桦撥了電話:“宋先生,您找我?”
“沒有。”宋倨桦的聲音透過電流,顯得更磁性低沉。
容祁不知道他有沒有去查自己的行蹤,遲疑片刻:“您吃午飯了嗎?”
“吃過了。”
宋倨桦那兒忽然傳來了道人聲,喊了聲“宋總”。
容祁想起上次那個小年輕。
“那我先挂了。”容祁說,“先生先忙。”
“容祁。”宋倨桦叫住他,“下午沒事的話來公司一趟。”
半小時後,容祁抵達了總裁辦。
那個小年輕還在辦公室,容祁目不斜視地走到宋倨桦旁邊,喊了一聲“宋先生”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些戲劇。
好像宋倨桦黃袍加身,要他們滑稽地争個你死我活。
“宋總,這份合同......”
“按剛剛說的去改。”宋倨桦擺了擺手,“出去吧。”
合同是翻轉朝着容祁這面的,他沒看清,匆匆一瞥隻能看見什麼“合作協議”。
門輕輕打開又輕輕合上,容祁小聲嘟囔:“非得讓我見着他麼......”
宋倨桦:“上次不是不問麼?”
容祁很坦蕩:“是憋着不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