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來報,說雲大人過來了。
林阙甩甩腦袋打起精神,起身出門迎他,才一出門就見雲歇披着鬥篷款款而來的身影,嘴角還含着笑意,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錯的模樣。
林阙帶着他進屋,随後才問道:“什麼事情這麼開心?”
聽到皇帝要給他選太子妃,林阙臉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他不死心,又追問道:“什麼?我沒太聽清。”
在雲歇又重複了一遍之後,他臉上的笑容終于徹底消失了。
雲歇盯着他那雙難掩失落的眼睛,緩緩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林阙太嫩,還不會很好的掩飾自己的感情,好在他還算是有幾分腦子在,知道不捅破窗戶紙。
隻要那層窗戶紙還在,他們就能安穩的走下去,等到大業已成,等到遙遠的幾十年之後,再回想起來這些事,也不過就是年少時的荒唐,笑一笑也就罷了。
當然,前提是雲歇能回活那個時候。
林阙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自己情緒的洩露,轉而扯了扯嘴角,問:“人選可定下了?”
“尚未。”雲歇自顧自走到了椅子上坐下,說:“按照皇帝的意思,應該是想讓你娶姜家或者霍家的女兒,這對我們不利,也可憐了那成了棋子的姑娘。所以,我争取來了一場春日宴。”
“春日宴?”
林阙走過去,“你争取來的?”
“是。”
林阙簡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雲歇就對他的婚事那麼在意?
是,是該在意。
畢竟他們倆現在就是互相利用的關系,雲歇得盡職盡責的幫林阙得了皇位掌了權利,而後才能殺到燕國報他的仇,可不是要拉攏各方勢力才能萬無一失麼。
雲歇沒錯,是他心亂了。
為這個責怪雲歇,不應該。
林阙閉了閉眼,整理好自己的思緒,再睜眼的時候又是那個冷靜自持的太子殿下。
“這也算是……好事。”林阙笑了笑,說:“東宮許久沒有喜事了,索性辦個家宴,熱鬧熱鬧,就今晚吧,你我不醉不歸可好!”
雲歇盯着他的笑臉,隻道了聲“好。”
林阙這些年在宣國也不是白待的,雖然沒有明面上支持的大臣,但是自己也養了不少謀士,不過多數也都在暗處蟄伏着,明面上的隻有五個。
一個是雲歇,一個是位叫馮尚明的遊醫,之前一直負責為雲歇調理身子,隻是幾年過去沒有半點起色的戰績将他打擊到了,索性收拾收拾東西潛心到山裡頭閉關研制藥方了,如今也有半年未在人前露面了。
還有個姓楚的,林阙喊他楚老鬼,是個用毒的,當然,明面上的身份當然不能是毒師,外人隻當林阙養了個做飯極為難吃的廚子,以為他就好這口古怪的。
就連宮宴之上皇帝都得單獨給林阙準備一桌難吃至極的菜,叫林阙有苦說不出。
再有就是一對舅甥,老頭子叫俞承載,是個滿腹經綸的黑蓮花,外甥女叫俞蓉蓉,是個傻白甜,心智如同三歲的孩童般,勉強能說上幾句順溜的話,但卻是個武學鬼才,若要雲歇說,就是跟燕國的第一高手陳數春比都不見得會遜色。
外界隻當林阙養了一屋子的老弱病殘罷了。
雲歇頓了頓,補充道:“這次可不許叫楚老鬼掌勺,我這身子骨可受不住。”
楚老鬼愛制毒,又愛以身試毒,味覺早在一次次的試毒過程中玩壞了,偏偏明面上的身份是個廚子,自己又的确愛做菜,隻是苦了他們這些吃飯的。
想到楚老鬼的手藝,林阙也忍俊不禁,輕咳一聲:“放心,不叫他來。”
東宮還是養着不少廚子的,楚老鬼被廚子們聯合趕出廚房時還憤憤不平,一聽雲歇今日要留在東宮用飯就不吱聲了。
“雲家那個沒口福的小子,吃了老夫做的菜還不得歸西……”楚老鬼嘟囔着,搖着自己那不剩下幾根毛的羽扇晃晃悠悠的離開了。
傍晚,東宮宴會廳。
林阙這樣的身份,沒有一個朝臣敢來參加他的宴會,林阙也不想白費勁去請他們,這場宴會上隻有他的幾個幕僚而已。
楚老鬼夾了一筷子正常的飯菜之後就十分嫌惡的吐了出來,“這破爛東西哪裡就比得上我做的了?真是一群不懂欣賞的人。”
雲歇既沒心思吃酒也沒心思用菜,他從宮裡出來的時候帶走了那本畫冊,皇帝雖然沒安好心,但是這畫冊上倒是畫的全乎,整個宣國,但凡是在京都的有點背景的适齡未婚姑娘都畫上了。
他一頁一頁瞧得認真,倒是沒發現主位之上的林阙臉色越來越黑。
俞蓉蓉捧着果酒,大眼睛止不住的在林阙和雲歇身上來回掃視着,最後貼在的自己舅舅身上,以為自己小心翼翼實則特别大聲的問出口:“舅舅,太子哥哥是生病了嗎,為什麼臉色這麼差啊?為什麼還一直盯着然哥哥啊?”
林阙握着酒杯的手一緊,雲歇翻頁的動作也跟着一頓。
俞承載一把捂住這個外甥女的嘴,向兩人告罪:“殿下……”
“無妨,”林阙一擺手,目光緊緊的盯着雲歇,說:“我是想敬公子然一杯酒。”
雲歇擡眼看他,與他對視。
美酒古來就為君子所喜,雲歇從前也是個追求風雅的人,自然是不能免俗的,隻是身子骨差了之後就就不怎麼碰了,此刻,擺在他面前的也不過是一杯清茶。
雲歇才要端起茶杯,面前就伸過來一隻端着酒杯的手。
雲歇擡起頭,林阙就端着兩隻酒杯站在他面前。
見他擡頭,林阙歪頭一笑,漆黑的眸子緊緊的盯着他,又向前遞了下酒杯,道:“喝這個。”
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