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德海上前試探他的鼻息,臉色微變,低聲道:“陛下,這人已經……沒氣了。”
觀這人身上大大小小傷口不少,是憑借着一股毅力來到皇宮的,說完消息之後胸口中的那股子氣就散了,人也就沒了。
表面上看隻是死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士兵,但,
宣國每一城都設有驿站,怎就要讓一個無品級的士兵自己從戰場之上來到皇宮,中間都不肯去找驿站或各級官府通報呢?
“把他手中的東西拿上來。”皇帝吩咐道。
孫德海上前頗費了力氣才将那匣子從士兵手中拿出來,手上使了巧功夫打開匣子,檢查了一遍确認沒有機關之後才呈上去交給皇帝,
皇帝打開信紙,準确的說那不是信紙。
那是一張布帛,上面是用鮮血書寫的字,一筆一劃都無比淩亂,不難想象當時情況之緊急。
雲歇看着皇帝的臉色,心中的石頭升起。
他的人前幾日就得到消息了,這些日子朝廷還未有動靜他便覺得奇怪,朝廷的消息是會慢上些許,但也不會差到這種地步,他心中生了疑惑便叫人去查,隻是派出去的人還沒有回來他就被叫進了皇宮。
如今瞧着皇帝的臉色,怕是才知道這件事。
要知道,止風城可是宣國最重要的一道邊關防線,止風城一破,宣國的大門就開了一半,身後幾道城池也就都岌岌可危,往後再想找出一處天險之地那就是過了宣國一半的領土了。
“如何啊宣國皇帝,”姆哈爾律在一片沉悶的氛圍中出了聲,下的還格外開心,“這個消息如何,您可喜歡?”
皇帝盯着姆哈爾律,臉色卻是比剛才好多了,不過心裡怎麼想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畢竟之前還可以說宣國有的是時間找其他勢力合作,但是眼下已經被人打到城門口了,那遠水自然是救不了近火的,如今姆哈爾律這個盟友可比一炷香之前金貴多了。
隻是此番不按這個姓雲的一個欺君之罪,他心裡實在是難以出了那口氣。
那日姜宣跑了,跟着他一起在城門口晃悠了一圈,說這裡頭沒有雲歇的手筆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
“草原王無聊了,朕自然可以同您一起歌舞宴飲,隻是您說的外甥,來這裡隻怕是找錯了地方。”
陳四爬伏在地上觀察着各方的臉色,瞅準時機又去拉雲歇的褲腳,嚷嚷道:“這位大王怕是來錯了地方,這位是我家大公子雲歇,生母就是個地裡頭種地的蠢婦人罷了,您定是認錯了。”
雲歇神色不變,隻靜靜的瞧着姆哈爾律的反應,隻見那姆哈爾律大步走過來,拉起那陳四的後脖領子就将人拽了起來,壓低聲音道:“我管他是雲什麼東西,哪怕他跟那姓雲的沒半點關系,隻要是我姐姐肚子裡爬出來那就是我的外甥,我都認,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攀誣我姐姐。”
“宣國皇帝。”姆哈爾律揪着他,擡頭再一次望向那龍椅之上的皇帝,“人家三國聯軍都打到門口了,你家邊疆現在爛的跟個篩子似的,想要幫忙麼?想就把這個蠢貨和我那外甥一起交、給、我。”
宣國尚武,卻也沒見過這麼莽的莽夫。
站在一旁的看戲的禦史大夫李恒秋氣急,指着姆哈爾律的鼻子怒道:“你這蠻人!天子面前,怎可如此沒有禮數!”
“你們中原如今亂的很,現如今這皇帝一抓一大把,本王要是高興明天就不當草原王直接當草原皇去!”姆哈爾律眼珠子一轉,忽然想起些有趣的,道:“不知你祖宗和你忠的是不是一個天子啊?他看見你給别人盡忠不得爬出來打你?”
“好了!”皇帝低呵,盯着下頭站着的姆哈爾律和雲歇,不知怎麼的竟也在兩人眉宇間見到了同樣的可惡,倒真有些像舅甥了。
“都依你。”
收拾完外面,再來收拾草原這幫令人厭惡的蠻人。
“宣國皇帝爽快!”
姆哈爾律一手拎着那不知道什麼時候吓得昏死過去的陳四,另一隻手過去拉雲歇,這次他終于知道這個外甥是個輕輕碰一下就容易碎掉的瓷娃娃了,動作可稱得上是一個小心翼翼。
雲歇猶豫了一下,還是擡腳跟了過去。
這人總不至于出了皇宮就将他賣掉。
姆哈爾律後腳剛,邁出禦書房的門,兩側的太監低着頭要去關門,卻被他一巴掌按住攔下了。
姆哈爾律又探頭進去,
“外甥貪玩,陛下見諒哈。”
随後,揚長而去。
那點子被翻出來當做欺君之罪的可能都沒了,一切都變成了一句,外甥貪玩。
令人牙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