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林阙後,雲歇換好了便裝準備出門。
虎生摸不着的頭腦,“公子,你這才回來,又要去哪裡啊?”
“去見一個人。”
北大營
姜宣帳中。
自打離了那暗無天日的地宮之後,姜宣精氣神是越來越好,短短幾日就像是變了一個人,雖然在不複少年人的意氣風發,但卻有活人氣了。
北大營作為拱衛皇城的四大營之一,晝夜都有士兵輪守,即便是三更半夜也能聽見校場操練的聲音,士兵們也都習慣了如此,即便是在這樣的嘈雜之下照樣能夠睡得香甜。
對于姜宣來說,這也是久違的感受了。
遠處傳來的士兵的呼喊,兵器的碰撞,每一個呼吸都像是在夢中一般。
姜宣身上披了件外袍,坐在窗邊,透過窗紙看着外面來來往往的士兵,其實也看不見什麼,隻是這塊是聲音最大的地方,聽見了就跟看見沒什麼區别,這麼多年他早就習慣了靠想象來取樂。
今晨邊關的動蕩早已傳開,雖然皇帝還沒有指明要派誰去禦敵,但是士兵們已經開始緊張的操練起來的。
是啊,
不論出戰的将領是誰,這些馬前卒永遠都是馬前卒。
“咚咚——”
房門被人敲響,姜宣放在膝上的手緊了一下,并沒有說話。
外面傳來士兵脆亮的聲音:“公子,外面有一位姓雲的公子找您,您可要見他?”
姜宣的身份在北大營也就隻有主帥聶良安知道,姜宣又縮在屋子裡不出去見人,旁人隻當做是聶良安家中來的親戚,對他算是客氣。
雲公子,
姜宣腦中閃過那日闖入地宮之中的那名男子的臉,沉默了一會,開口道:“叫他進來吧。”
雲歇本就在外等候,聽見裡頭的人答應就直接推了門。
一旁的士兵雖然負責每日給裡頭的人送飯連帶着看着門不然旁人随便進去,卻始終沒有見過裡頭的人長什麼樣,心中難免好奇。
他忍不住趁着雲歇開門的功夫探頭,想要瞧上一眼,卻被雲歇擋住,對上了雲歇含笑的眼睛。
他雖然笑着,眼底卻半點情緒都沒有,隻輕輕道:“不該看的别看。”
年輕的士兵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幾乎是下意識的點頭。
雲歇沒再說什麼,把門合上,向坐在窗邊那人走過去。
姜宣仍是盯着窗戶,都沒回頭瞧他,隻是抛出一句:“吓唬孩子不好。”
“都入了軍營,誰還把他當孩子。”
雲歇走到他對面坐下,如此說道。
姜宣垂眸不語,就這個話題與他讨論毫無意義,他也相信這個人來這裡絕對不是為了與他說閑話的,索性直接張口把話攤開:“你救我,為什麼,你來找我,又是要做什麼。”
前半句,那天在地宮的時候姜宣就問過一次了,隻是那次實在是匆忙的很,無論是他還是簡賦雅都沒有給他答案。
“為了皇帝啊。”
雲歇笑的眼睛都不見了,兩隻手撐在桌面上看着對面清瘦的男人,道:“姜公子被為了宣國在戰場上舍生忘死,卻被關在哪暗無天日的地方數年,會不恨他?”
“更何況。”雲歇頓了頓,道:“你妹妹一條性命壓着,你當真不在意?”
姜宣并非一開始就如此瘦骨嶙峋,他剛被關在地宮裡時還是那在戰場上打磨出來的、宣國最鋒利的兵器,皇帝甚至不曾廢掉他的武功。
簡賦雅曾經受他指點,如今成長至那般模樣,姜宣若想闖出去也不難。
可難在,姜宣不隻有一個人,他身後有姜家一族,即使姜宣并不怎麼在乎那些族人,但還有一個愛若珍寶的妹妹姜泛,那時她已然成了姜貴妃,若地宮之中有半點風吹草動,姜泛即刻就會沒了性命。
他一人自然可以浪迹天涯,甚至生死不顧,可他妹妹不行。
他是被一條條無形的枷鎖鎖在地宮的。
那日雲歇與簡賦雅闖進去,姜宣一開始還不願走,直到簡賦雅冷冷的吐出了一句——
“今天我們既然來了,你以為姜泛還願意活着麼。”
姜宣睫毛顫了顫,道:“你是為了誰。”
“太子殿下。”雲歇問:“那您呢?”
姜宣不語。
家族棄他不顧,父親明知一切卻莫不做聲,那戰場上射來冷箭之人又是兄長送與他的親兵,唯一在乎的妹妹如今也為了他死了。
他在乎誰,他為了誰?
還有誰呢?
“我……”姜宣的嗓音仍然帶着沙啞,語氣之中卻帶了一抹輕松,道:“我為宣國。”
他以宣為名,也将宣國視為性命。
雲歇笑容更加柔和了幾分,“殿下是不會讓将軍失望的。”
“你們要我,做什麼。”
“外面的動靜,将軍可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