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叛亂的大小一十七個家族,起事五日後,就全部伏法,抄家、滅族、流放,刑法上能找到的懲罰都讓這幫人集齊了。
其中,以慕容家和邵家極為慘烈。
先說那慕容家,本是三大世家之一,家中出了不少高官,即使先帝和新帝數次清洗朝野叫他們家栽進去幾個人,也依然是個龐然大物,假以時日未必不可回複以往的榮光。
可惜他們不願意等,于是百年世家,分崩離析,隻有些許不曾冒頭的旁支僥幸存活,但也三代不可入仕。
而邵家,卻是家主邵秋親自帶着名冊去見的左相雲歇。
邵家在世的族親有近兩千人,他這份名冊上就占了半數,上面的人都是要砍頭或抄家流放的。
邵秋親自草拟的名冊,不僅上頭的人恨透了他,餘下還活着的邵家人也不會有幾個人記他的号,隻會恨這位家主抛卻族人性命于不顧,隻顧着讨好皇室,失了世家隻風骨。
有罪不赦、疑罪從無,這番鐵面無私,此番丢了邵家大半骨血,卻終于換來了皇帝心腹的身份。
也換來了一封冊他為右相的诏書。
“這……”邵秋捧着手心的诏書,這會是真的有些傻了眼。
想當初林灼削弱相權費了多大的力氣他也都是看在眼裡的,如今林阙将雲歇擡為了左相他還可以理解為是因為多年相互,再加上那點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可他邵秋呢?
邵秋自認,就是他今天為了皇帝将自己家全都提刀殺死,那也但不上這份榮耀。
“你想問為何與你這個位置?”雲歇看出他的疑惑,索性就為他解釋了:“當初林灼削弱相權,固有要集權在自己手中的緣故,也因為滿朝文武無一人是他全然信任之人,他骨子裡不肯信任他人,又如何肯分權給他人?”
雲歇繼續道:“再說當日,燕國尚有雲家丞相,夏國的文皇帝也還活着,他們的太子長期也活着,有那父子倆在,夏國這百年怎麼也是屹立不倒,西邊的陳國也是國富民強的,縱使咱們那位先帝有排山倒海的能耐也拿他們沒法子,更何況宣國裡頭也不是什麼繁華鄉,偏偏世家林立,他自然要将權利都握在手中,容不得旁人染指。”
打不過,那當然要收緊羽翼,發展自家了。
邵秋此時已經明白他要說什麼,接着他的話頭道:“誰曾想就這麼幾年的時間,燕國自掘墳墓屠戮雲家,文皇帝墜馬離世,太子長期登基不足一年就慘死于江湖人的手中,陳國鬧了兩次疫病,再不複當日盛況。”
天下的勢力,居然就在這麼幾年的時間内重新洗牌。
“如今的宣國有一位能耐的皇帝當然可以運轉,畢竟如今的天下宣國隻占據了十之一二,可以後……”雲歇話就說到這裡。
他的話停下了,邵秋的心思卻起來了。
就不說别的國家如何,隻一個燕國,這二位就不會善罷甘休。
一個,全族被殺,血海深仇;另一個,忍辱負重為質數年,在那裡任人欺淩,各種苦楚隻有旁人想不到的。
如今燕國内亂不止,是一塊極大的肥肉。
雲歇眉眼彎彎,語調溫柔:“邵郎君隻要好好為陛下盡心,未必不能是下一個邵子明。”
前朝名相邵子明,正是邵家一位極其有名的先祖,為相數十載,譽滿天下,皇帝信重,百姓愛戴,譽滿天下,死時兩位皇子扶棺,萬民空巷送靈。
邵秋自認不如先祖賢德,雲歇這句話哄他的成分極大,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可恥的心動了。
成為下一個邵子明,是天下文官的終極夢想。
也許以後,林阙也會着手削相權,但那一天起碼要十幾年後,而且他邵秋也不是一個霸着權利不肯放的人,如今天下紛亂,亂世固然難過,卻也是最容易青史留名的時間。
他自打想明白了之後,就是個愛到處與人鬥嘴的,就是此時此刻也嘴上不饒人,“雲大人,假傳聖旨是何罪啊?你不是在诓騙我呢吧?”
雲歇古怪的瞧着他,随即手腕一轉将诏書收起,自己也轉身作勢要走,吓得邵秋連忙抓住他的手腕,連連告饒:
“錯了錯了,左相大人莫要與小的一般見識。”
雲歇本就是逗他的,得了道歉也就滿意了,旁人奉若珍寶的诏書就被他不甚在意的塞進邵秋懷裡,“這是陛下走前留下的,你可别給我按罪名,明明行前進刑部當值的是我,結果你倒是滿口罪名。”
“小的有錯,小的迂腐了。”
兩人停了玩笑,雲歇正色道:“這回,宣京是真的要交給你了。”
邵秋先是愣了一下,随後笑出聲來,“我還以為你當真冷心冷情呢,什麼時候走?”
“現在。”
邵秋道:“明日可是除夕,你一日也等不了了?”
“我已等了月餘……”雲歇頓了一下,輕笑道:“你就當我心急如焚吧。”
…
邊境,平城。
就如雲歇所想,林阙的失蹤是個計策,卻也是個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