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如今還瞧不出來,畢竟聰明人有心裝作傻子也是叫人難以分辨的,隻是瞧着,短時間内想要動他,不太容易。”
戎自明盤踞西北多年,勢力盤根錯節,就連林灼也沒能動得了他。
林阙畢竟上位不久,已經将朝堂狠狠換了一波血,又南征北戰,說實話,一個總是打仗的君主在百姓之間的名聲不會好,如今林阙再想動手也隻能安耐心思,等待時機。
雲歇将半個身子都靠在冰冷的石桌上,吹來的微風也讓他的腦子更加清醒了些。
“早先抄家得來的錢财在兩次戰争中都消耗幹淨了,國庫中預備赈災的銀子動不得,賬目上可用的銀錢不多,燕國和陳國承諾的賠款還沒送過來,此時決計不适宜動手。”
雲歇道:“如今朝中餘下的老臣不多,他以後若是肯安分守己,咱們也不見得就一定要取他性命。”
隻可惜,戎自明不是個安分的。
林阙揉揉酸痛的眉心,“最讨厭的就是這樣的老臣,顧忌着他的資曆,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來日就算真的抓到了他的錯處,隻怕還會有人罵我屠戮功臣,不念舊情。”
“子阙呀,”雲歇眼含笑意的望向他,“這些日子來挨的罵還少麼?”
林阙上位以來,也算是繼承了那位好堂兄林灼的遺志,殺貪官斬佞臣,其中不乏一些老骨頭,罵聲早就有了一片了。
那些人與戎自明差的,也就是西北王的名号,以及——
一塊武帝親賜的免死金牌。
宣國上下,僅此一塊。
雲歇悠悠道:“對那些明面上聽話的老臣,咱們不好直接說什麼,可是旁人可以啊。”
旁人?
林阙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矮胖的影子,脫口而出道:“子歇是說,樂昌伯?”
别看樂昌伯平丘如今隻是個伯爺,他可是真真正正和武帝一起打拼出來的人,論資曆來說可比戎自明要有面子多了,隻是兒子不争氣,犯下了大罪,連累父親也沒能得到高爵。
當年平丘狠心親手料理了自己的兩個兒子,轉頭跪在武帝面前痛哭流涕,這事也就翻篇了,他如今雖然沒什麼大的權利,但是倚老賣老,最是得心應手。
這樣擠兌人的事情,就得叫他這樣同等的老家夥幹。
林阙尋思過味來,轉頭呼喚寶月過來,吩咐道:“前日得了壇二十年的好酒,你叫人給樂昌伯送過去,就說如今過年了,熱鬧的很,他們這些老朋友也許久沒有見過了,我這做晚輩的不好出面,隻叫他們幾位叔叔伯伯們好好叙叙舊。”
寶月不知道其中深意,但也乖巧點頭,轉身退下安排人去辦了。
轉過身,林阙道:“如今西北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眼下各國使臣齊聚宣京,燕國的人認識你,若是叫他活着回去……”
燕國那位皇帝對雲家,可是莫名其妙的恨之入骨。
若是叫他知道了,不知道還要生出什麼事情來。
雲歇眼皮一擡,視線懶懶的掃着他,“子阙是覺得,自己護不住我?還是怕了燕國皇帝?”
燕國皇帝如今是個被架空的殼子,隻他自己渾然未覺,還認為自己是個大權在握的英武明君,全然不知自己早已經是全天下的笑話。
這樣的君王,不值得林阙費心。
他聽了雲歇的話也不生氣,低聲解釋道:“我不怕他。 ”
隻是生氣居然有人不把雲歇的心意當回事。
天知道,當年林阙曾經有多嫉妒聶則恺。
“燕國的皇帝要鬧就讓他鬧去,正好把當年雲家的事情拿出來好好說道說道。”
當日林阙曾經說過,得勝歸來時要為雲歇正名,隻不過最後還是被雲歇攔下了,因為他覺得還不到時候。
這樣的消息,還是他日兵臨城下的時候,當做驚喜告訴那燕國皇帝才好。
如今燕國派了聶則恺作為使臣,也算是意料之外,但是昔日雲歇的名号在燕國也是響當當的,來人會認得他也不奇怪,他們心中早有準備,隻是可惜失去了那樣好的“驚喜。”
林阙握住了雲歇的手,低聲道:“子歇放心,不出十年,我定将那老皇帝的頭砍下來給你做酒器。”
“我信子阙。”
…
一月中旬,各路來京拜會的地方官員都啟程回到任地,戎自明算是最後一批。
離去那日,天子為表敬意,特地到城外相送,隻不過如今的主角并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