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阙和雲歇并肩站在車馬之前，遠處是正拉拉扯扯的平丘與戎自明。

平丘哈哈大笑，那雙握慣了刀槍劍戟的，滿是老繭的手用力的拍着戎自明的背，“老夥計，我是真舍不得你啊，若不是這京中人手不足，我真想跟你去西北好好叙舊！”

戎自明臉上扯出一抹笑來，笑意不達眼底，“若有機會，定要與你好好叙舊。”

叙舊兩個字語氣加重。

平丘笑意不改，依舊一副好兄弟的模樣硬拉着他，手下用了多大的力氣也就隻有他自己知道。

這些日子，平丘得了林阙的授意，沒少折騰戎自明，打着老兄弟叙舊的旗号，他都快和戎自明睡在一張塌上了，沒給他一星半點出去結交的機會，将任務完成的十分漂亮。

戎自明都快恨死他了。

如今是他們這幾個人都知道戎自明有心不安分，隻是沒有證據，這些日子平丘粘着他，他更是一點多餘的事情也做不了。

隻怕給戎自明一把刀，他一定會砍平丘一刀。

估摸着到時候了，林阙走上前去将二人的對話打斷，笑容和煦道：“此去西北路途遙遠，西北安穩，都仰仗戎叔叔了。”

“不敢不敢！”戎自明後退一步，義正言辭：“為百姓做事本就是為官之人應當做到的事情，且西北安穩全仰仗陛下天恩，老臣所做收效甚微啊。”

什麼意思，

若有一日天恩不再，西北也就不再安穩。

雲歇笑容淡了幾分，适時插話道：“陛下，天色不早，還是讓國公爺早些上路吧，莫要耽誤好時辰。”

送走這位榮國公，林阙一回宮就派人給平丘送去了賞賜，特意誇贊他待人“溫和有禮”，本來還在觀望的人也明白了林阙的意思，想來戎自明這一路上過得應該是相當熱鬧了。

十五一過，這個年假就算是結束了，各個部門就像是重新開始運作的機關，每個部門都忙碌的要死。

年前散出去的求賢诏如今也有了回應，雖然人數不多，卻都是有些能耐的，忠不忠心暫且不論，如今朝廷需要人手，不妨先給他們官職，叫他們大展身手一番，好的自然留用高升，不好的也方便攆出去。

如此攆人雖然有些不近人情，但這鐵面無私的模樣反倒叫人贊譽，有不少士子稱宣國朝廷“吏治清明”，這樣的士子不在少數，又都有着各自的圈子，一傳十十傳百，宣國在文人間的名聲倒也是好了起來，起碼不再像從前那樣被人指着鼻子罵武夫了。

再說一件趣事，燕國的那位老皇帝，年輕時也算得上是一位好君主了，如今年紀越大越糊塗，前些日子居然還在自家朝廷上拔劍，胡亂砍向自己的臣子，口中高呼“雲氏”如何如何，一副神志不清的樣子。

如今，已經被安置在王宮中養病，朝廷一切事務由趙橫波趙貴妃，和她九歲的兒子趙宗棋主理，俨然一副要垂簾聽政的模樣了。

雲歇聽見這消息時，整個人直接笑倒在林阙懷裡，兩人一起栽倒在榻上，眉梢眼角都是愉悅。

林阙低垂着頭，一雙眼睛專注的盯着雲歇眼角笑出來的淚花，心中也跟着高興了起來，笑問道：“聽見那老皇帝倒黴的消息，就如此高興？”

“狗咬狗，自然是世間一等一的好笑事。”

雲歇坐起身來，忽然擡手捧起林阙的臉，對着那抿緊的薄唇就吻了下去，随後微微拉開一絲距離，就着這個能讓呼吸噴灑在彼此的臉頰上的姿勢低聲道：“子阙不為我賀？”

昔日趙貴妃寵冠六宮，弄權攝政、草菅人命，偏生那狗皇帝一位袒護，死在那對狗男女手下的無辜之人何止萬萬之數？

如今那曾經被自己捧在掌心裡的人換了一副嘴臉，不知那老皇帝還笑不笑的出來。

“賀。”林阙追着那後退的唇吻了過去，也學着他的模樣用氣聲道：“我為子歇賀，今夜放它滿城煙火如何？”

雲歇笑而不語，擡手抓住眼前人的後發，随後跪直了身子，居高臨下的望着林阙因為興奮而泛着微微薄紅的臉頰，“莫學昏君做派。”

“好官人，我冤枉啊。”

林阙被人抓着頭發，可他連半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來，還十分惬意的将整個後腦都枕在那微涼的掌心上，揚眉看他，語氣歡快：“今夜可是二月二的好日子，放煙火乃是舊例，咱們這地方天寒地凍，把踏青給省略了，這煙火可省不得。”

後腦的頭發被人放開。

林阙不依不饒，翻身将那冤枉人的黑心官壓在身下，質問道：“大人如何賠償？”

一吻奉上。

林阙啞聲道：“不夠。”

雲歇一腳将人踢開，坐在床邊整理自己的衣襟，确認妥當之後立刻起身後退，向林阙丢過一個眼刀子，啟唇道：“貪心不足，關你禁閉。”

随後，擡腳離開。

林阙趴在床邊，兩隻耳朵紅的滴血，等雲歇不見蹤影之後才緩緩的縮進了被子裡，手裡攥着剛剛從雲歇身上偷下來的玉簪子，眼睛笑的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