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抱多久?”
皇宮内,龍床之上,雲歇輕輕推了推埋在自己肩頸間的腦袋。
自回宮起,兩個人這樣的姿勢已經保持了快一個時辰了,跟他說話也不理,就這樣死命的抱着他,隔上一會就像是突然複活一樣在他脖頸上深吸一口氣。
老實說,第一下的時候雲歇還真有些被吓到了,可是一個時辰過去,他已經習慣了。
那埋在他肩頸上的大腦袋又蹭了蹭,悶聲道:“少管我。”
呦,終于舍得說話了。
雲歇擡手撸了把他的後發,笑的胸腔都在震動,與他肉貼肉的林阙自然也感覺得到,心裡恨這個人恨的牙根都癢癢,在他離開之前,雲歇一次又一次的将這個計劃說的千好萬好、天衣無縫的,結果呢?
戎自明那混賬都打進宣京城來了!
虧的是趙忠時的那一隊人馬離得比較近,若是援兵遲遲不到,雲歇該怎麼辦?
林阙不敢往下想。
自他離開宣京後,每一次和雲歇的重逢都要挑戰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先是屍山血海之上饑腸辘辘的狼群,又是風雪漫天之中搖搖欲墜的馬車,被敵軍攻陷的營帳,以及差點失守的宣京城。
一次,一次,又一次。
太恐怖了。
雲歇微微歪頭主動蹭了蹭他的發頂,“好子阙,換個姿勢吧,這個姿勢我難受。”
那壓在他身上的沉默大山一翻身,上下颠倒。
雲歇對他毫不設防,驟然換了位置之後手下下意識的就用了力,正好抵在他的胸膛上。
“……”
底下被冒犯了的人半點不在意,仍然大大方方的摟着他,但前半生一直規規矩矩的雲歇卻有些沉默。
有些過了。
這幾年他們雖互通心意,卻也沒有過多的逾越之舉,親吻牽手都是十天半個月才有一次的,更進一步的事情更是從來沒有發生過。
今日雲歇一時熱血上頭,在城門口與林阙……已經是萬分大膽的事情了,今日這人還有些不依不饒。
不等雲歇張口,林阙就率先道:“子歇,我答應你的事情都做到了。”
雲歇撫摸着他頭發的手忽地一頓。
林阙的呼吸仍在耳畔,卻更多了幾分不穩,“……你,還會走嗎?”
林阙答應為他滅燕國,殺仇敵,如今燕國國都已經插上了宣國的旗幟,押送燕皇來宣京的車隊已經上路,而雲歇答應的為他奪皇位,定江山,如今他皇位已穩,江山已定,如今經曆過變法的宣國已經是列國之中最強。
他們答應的,都做到了。
昔年雲歇是一縷随時會消散的殘魂,林阙用他心裡最後那點怨恨将他拉住,一點點為他打造崩潰過的精神,求他活着。
而今早非當年模樣。
雲歇微微撐起身子,居高臨下的瞧着躺在他身下的君王,那本該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此時頭發散亂,沒有半點鐵血皇帝的模樣,近乎柔順的暴露了自己全部的弱點。
那雙看向仇人時毫不留情的眼睛,此時也蒙上了一層淺淺的水霧,簡直柔軟的不可思議。
雲歇喉頭忽然上下滾動。
走?
其實這個字雲歇從來沒想過,就是從前那段渾渾噩噩的日子,他想的也隻有一個字:
死。
大仇得報,無牽無挂,自然是要一死了之,上那九泉之下去見枉死的血親,去擁抱那些在陽世消失的親情。
可是現在,他有了新的眷戀。
許是他沉默的時間太久,久到讓一位手握生殺大權的君主都感到了一絲不安,圈在他腰間的手不斷收緊,心髒跳動的聲音也變得大了起來。
林阙眼眶都泛着紅,盯着雲歇道:“我不許。”
雲歇忽然很輕的歎了口氣,也學着方才林阙的模樣握在了他的肩頸間,指尖也落在了他的臉頰上輕輕撫摸以示安撫,用很小的聲音道:“不走。”
林阙聽見了,他擡起頭去追雲歇的唇,又被雲歇拿一根手指擋住。
那蔥白的手指就貼在他的唇面上,沒有任何威懾力,隻要林阙想,甚至可以在眨眼的時間将他掰斷,畢竟他早已不是那個猶如幼獸般的質子,而憑借雲歇現在的身手,兩個人都會受傷,但最後林阙一定會赢。
他是久經沙場的狼王,一根手指,對他造不成任何的威脅。
可林阙還是停下了,乖順的,溫順的,擡眸看向制止他的人。
雲歇微微眯起眼睛,“你今天有些嚣張。”
“是嗎?”林阙眨了下眼睛,略一張嘴,将唇邊上的指尖困在上下兩排牙齒之間,微微用力,雲歇感覺不到疼痛,确有怪異的摩擦感。
還有一抹柔軟。
“從哪學來的這些東西?”雲歇反手鉗制住他的下巴,眼神裡摻雜了點若隐若現的冷光。
“無師自通怎麼辦,子歇可要罰我?”林阙歪着腦袋,但他天生就是一張極具攻擊性的臉,狹長銳利的丹鳳眸,略顯薄情的嘴唇,一點不适合這種裝可憐的招式。
尤其是,他的演技并不好。
雲歇先是笑了一聲,随後将那根手指上沾到的東西都蹭到他的臉頰上,最後翻身坐到了一邊背對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