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菽問問這個瞧瞧那個,仗着自己長相乖巧嘴甜讨喜,硬是半點不買地逛了一大圈,等天色亮得差不多了,才記挂着昨天沒吃完的羊肉餅,踩着晨風往回走。
金錯站在小院門口,買來的玉尖面都吃完好一會了才等到姜菽回來,趕緊将想請他過府幫廚的事說了。
哎,姜小郎君瞧着年紀也不小了,怎麼能在外面玩這麼久?金錯發愁地想,他早晨那會還當姜菽是出去吃朝食準備上值的,買了玉尖面就急趕慢趕往小院跑,結果半晌不見人影,眼看天都大亮了人才回來。
推己及人,金錯覺得姜菽大約是在外面遇上好玩的了。
“成,我正說想找機會謝謝太夫人的胡餅夾肉呢。等我今日去了公廚,知道排班後便告訴你時間,辛苦你暮鼓時再來一趟。”姜菽欣然同意,他本就想做點什麼回報老人家的諸多好意,但苦于自己沒錢買廚具和食材隻能暫時按下不表,現在人家主動提了,當然再好不過。
金錯走後,姜菽将昨日最後剩的那張餅吃進肚,收拾收拾,便精神十足地上班去了。
第一天上班呢!姜菽搓了搓臉,勤奮菽菽,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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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卯時,趙管事将姜菽介紹給了公廚的其他人,除了姜菽和趙管事之外,公廚還有兩名掌勺大廚和三名能幫廚能灑掃的雜役。
趙管事主要負責采買、倉儲和管賬,忙起來也會參與一點後廚的活計。
趙管事道:“因我大理寺情況特殊,常有上官出外差或外巡,所以每日的用餐人數并不固定,一般都按一百七十人的份例準備。”
“高寺卿開明,不拘我等菜式,若你有什麼獨到見解,也盡可說來,大夥集思廣益。”
姜菽想着自己剛來,又是小雜役,還是先虛心學習為妙,就搖搖頭,乖乖跟在一位陳姓的大廚身後幫忙。
陳大廚高眉深目,發色淺棕,看着像有胡人血統,介紹時他也并不避諱這點,自言母親是來自西域的胡姬,因喜好大唐風貌,便留在了長安生活。有這一層關系,陳大廚雖不太擅長普通菜色,炙肉的本事卻是獨步九寺五監,曾靠一手“渾羊殁忽”赢得大理寺上下官員的推崇。
隻可惜公廚銀錢有限,撐不住上官們頓頓放開了吃羊肉品野味,牛更是不許濫殺私殺,這炙肉的本事除了逢年過節聖上恩典百司時能用上,尋常難得幾回見。
陳大廚做得最多的還是各色畢羅、胡餅等“胡食”。
陳大廚去領了面粉和酵頭,又叫姜菽提上一壺羊油兩壺素油,撸起袖子大手一揮,準備讓姜菽見識見識西域的油塔子。
姜菽在一旁看雜技似的,看陳大廚很快和好了兩大瓷缸面,然後手一伸,指着另一缸面粉對他道:“做飯是看不會的,來,你也試試,讓我瞧瞧你的功底。”
姜菽以前沒少做面食,揉面和面都是手到擒來,很快也弄好了他那一缸面。
陳大廚挺滿意,又帶他用羊油和素油調出來抹面用的混油。等油調好,面也醒得差不多了,便開始動手卷油塔子。
醒好半發的面擀成大面片,均勻抹上混油後切開,再将分出的面片擀到能見桌面木紋的程度,繼續抹上一層混油,從一頭邊卷邊扯,直到每層卷進去的面片都薄得可見手掌。
待卷到合适的大小,稍用力一扯,一條圓嘟嘟形似大毛毛蟲白胖面團就趴在了人手心。挨個将長條狀的面團邊旋轉邊往下按壓,最終團成圓塔狀,一個油塔子的胚子就成了。
姜菽跟陳大廚一趟做下來,不說肩酸手軟,至少也是半邊身子麻了。
從前他在家做的都是幾個人的小打小鬧,猛地來到一兩百人的量還真是要命。
陳大廚對他的反應早有預料,哈哈一笑,就讓他先歇一會,沒讓他參與擺面胚的活。
“這樣蒸上差不多一炷香就能出鍋了。”陳大廚捏了捏姜菽的細胳膊細腿,搖頭道,“小郎君手腳麻利,可惜沒什麼力氣。在公廚做活,力氣不夠可萬萬不行,得多練!”
姜菽苦笑着應了,心想晚上回去得燒點熱水敷腰敷肩膀,不然明天肯定酸得擡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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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後世随意調節大小火的煤氣竈不同,本朝的爐竈還是以燒柴為主,為了節省燃料,常常是一個爐子上有多個竈眼,這就對燒火的人有一定要求,不能這邊鍋都要燒幹了,那邊水還沒開。
公廚有三個大似桌子的爐子,每個爐子上有四處竈眼,巅峰時十二處竈眼全開,燒火都得倆人來回跑着看。
不過眼下隻啟用了六處竈眼,三個蒸油塔子,兩個炖菜,還有一個……在煮類似折籮的東西。
陳大廚讓姜菽歇着,他也不能真就什麼都不幹,便幫着看看火,時不時加點柴撥個火堆。沒一會兒,他餘光注意到旁邊一名雜役将剩菜剩飯統統倒進口大鍋裡,又往鍋裡加水和類似谷粉的粉末,攪了攪等鍋開。
姜菽好奇問:“這是要做什麼?”
那名雜役語氣輕快:“沒什麼,給犯人的牢飯。”
啊?
啊?!
姜菽睜大眼睛,難怪他會覺得這顔色眼熟啊!!!
原來害他浪費糧食的就是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