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宏風哥是什麼人!”
李宏風同桌幾人立刻半拍馬半應和起來。
韓玉一生氣,臉上現的不是怒色,而是愁色。此時一副愁容滿面肝腸寸斷的表情,可見是被氣得不輕。
張海雲前面就忿忿不平要反擊,一直被重涵壓着,這會就快要壓不住了。平常出頭之事都是重涵領先,張海雲與韓玉緊随其後。李章明不擅于此,一般僅站位表明立場,不過偶爾也會極為認真完全不似揶揄地插一句,反倒殺傷力巨大。但重涵今日一反常态什麼都不說,還管着張海雲不要出聲。包括李宏風都不知道重涵葫蘆裡買的什麼藥,還自以為自己真赢了一把,讓重涵無話可說。
重涵見時機已到,對身旁鐘承止使了一個“你懂的”的眼色。鐘承止當然明白重涵意思,笑着搖了搖頭,正準備要景曲去。重涵卻一把握住鐘承止手,順勢把鐘承止整個人拉到懷裡,另一手摟住鐘承止肩膀在其耳邊小聲說道:“你去,怎麼顯擺怎麼來。”
鐘承止哭笑不得,搖搖頭,站起身。
此時一閣子人都在觀看樓下的雜劇。重涵這桌就在欄杆不遠,鐘承止一起身,大家視線全都轉到他身上。
鐘承止步伐優雅地走到欄杆邊,對衆人行了一禮,再轉身面對中空。
随後,在一閣子人注視之下,鐘承止輕輕一躍,先踩在欄杆邊沿,緊接着縱身一跳,踏上中空懸挂的木塊,再即刻跳起,畫了一個大弧線翩翩落到樓下的舞榭正中。
舞榭上的雜劇戛然而止,舉座嘩然。一位小二急急忙忙地上台向鐘承止問了幾句,聽到回答後點點頭,鞠躬離開。
本在舞榭上演戲的戲子一一退下,上來幾位樂師改彈起了激昂的樂曲。鐘承止在全場矚目中,揖了一禮,抖了抖衣袂,擡頭,向空中躍起。
所謂怎麼顯擺怎麼來。鐘承止在空中跳躍姿勢全然不似黑衣男侍的剛穩之态,而是蜻蜓點水翩然若蝶。所着衣物不像一衆舞者那種輕衣薄紗,而是流光溢彩如銀似珠,又生得這般絕代風華,如一顆晃耀奪目的寶石遊轉在霞光之間。所有人早已看得挪不開眼,如何還用特地顯擺?
霞淩閣的一大賣點便是六層樓高的跳上躍下,若是随便來個人就能上下自如,那如何擔得起“天下第一閣”的美名?又怎麼會有一規矩是:凡客人能自行從一樓跳上六樓,霞淩閣便答應該客人的任何要求。
鐘承止猜得沒錯,霞淩閣确實是霞融派所開,平常捧着舞者的黑衣男侍全都不是常人,而是霞融派高徒。霞融派特長即是輕功,其他門派即使有高成者,輕功上也無法相提并論。
閣内中空處挂着的木塊頗為講究,疏密高低足以讓霞融派高徒在其間跳躍上下,又完全阻攔了一般的輕功高手。霞淩閣才會放出這樣一個噱頭十足的規矩,吸引四方來客挑戰,再令其一一铩羽而歸,将霞淩閣名氣越傳越響。即使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華之内還有些許能達成者,可這等高人誰會閑得沒事來霞淩閣顯擺?
故霞淩閣自開閣以來,十多年間,從未有能自行跳上六樓的客人。這無人達成的閣規就跟着“天下第一閣”的大名遠揚四海,慕名而來者駱驿不絕,甚至不乏西域東洋的遠道之人。其中也定有一些武林高手,但功力不凡者一看中空木塊的分布便望洋興歎,如果連分布的玄機都看不明白,就更沒那功夫。
可今日偏生就來了鐘承止這麼個不同尋常之人,破了霞淩閣流傳了上十年的空中樓閣,頓時滿堂皆驚,舉座嘩然,詫歎之聲此起彼伏。
鐘承止給足重涵面子。所謂怎麼顯擺怎麼來,鐘承止并未直接跳入六樓,而是躍至近乎能觸到屋頂,再落在了最高一塊木塊之上,抱臂站定。其表情悠然自得,好像腳下是一方平地。其身體一動不動,好像并非站在木塊上,而是浮懸在半空中。
優伶們紛紛走出房間,圍看這第一次破了空中樓閣的客人。更有人在互相打趣,議論鐘承止是要點誰的花酒。這時,六樓正北方向的房門徐徐打開,一個曼妙的身影緩緩走出。霎時間,全場如同落下驚雷,沸騰不止,甚至有人發出尖叫。
原來這六樓正北房住着的人,正是閉月榜第一的——榆聆風。
此女子進霞淩閣當年便奪下閉月榜第一,至今四年有餘,穩穩不變。自打拿下第一後,據說隻有天家得見,尋常人根本無法一睹芳容。僅有少許人在榆聆風進閣後還未列第一的短短兩月間有幸目睹了其驚世容顔與憾俗舞姿。四年下來,早已在坊間傳得神之又神。今日全閣的客人居然有幸親睹了兩個傳說,如何能不驚歎?
榆聆風身着薄紗羽衣,臂環彩帶,額挂珠簾,面上圍着一條絲巾,無法看全真容。但一雙眼睛顧盼生輝,絕非尋常美色。
鐘承止輕輕一躍,不偏不倚正正落到了榆聆風面前,行了一禮。在全場客人的仰首注視下,鐘承止與榆聆風笑言了一會,又走到繁斐身邊說了幾句話,再回身對着二樓的重涵幾人微微一笑。
學子聚會的所有人這會全都圍到欄杆邊看熱鬧,個個目瞪口呆,驚訝不已。不少人詢問重涵怎麼回事,重涵一概笑而不答,隻擡頭樂呵呵地看着鐘承止的一舉一動。
韓玉的愁緒萬千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過了最初的驚訝,他與李章明、張海雲總算明白重涵一直在打什麼主意。而李宏風即使千猜萬想也料不到,重涵所帶的一個不知名舉子居然能有這般能耐,讓自己方才做的事顯得可笑無比。
李宏風忿忿不平地坐在一旁獨飲悶酒,此時不用再多言語相争,也知道今日已是輸得徹徹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