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明放下酒杯,說道:“再要準備殿試了,你們說今年會出何樣之題?”
張海雲:“現在國泰民安無外患,便不會提及外交戰事,必是内政。這兩年又沒什麼水旱之災……”
重涵接道:“排開這幾樣無非就是民生、稅賦、人事、土木。”
張海雲:“先帝變法成效斐然,如今國庫充盈,又無戰事,應當不會在稅賦理财上有大的變動。”
李章明:“陛下登基兩年多來,除了這次北征,未見有好大喜功。加之京南官道算勞民費财的大工程,才竣工兩年,近幾年應不會有大的土木之興。”
重涵:“不過無災禍之年才為興修水利的最好時機,等真有幹旱洪水也就晚了。此為一小問亦有有可能。”
張海雲:“内務腐敗近年更勝。”
李章明:“若考二三問,民生人事應逃不掉。”
……
重涵、李章明、張海雲就如此讨論着天子心事,猜測殿試策問會出何題。韓玉對這種讨論無甚興趣,從不插嘴,尤其這會兒他人雖在霞淩閣外場,心早飛到内場去了。
鐘承止未發一語,隻微笑着聆聽三人讨論。李章明發現鐘承止一直沒說話,有些奇怪。會試前每日在重涵家溫書時,鐘承止并不寡言,反而常有高論,李章明便對鐘承止問道:“承止認為如何?”
鐘承止笑了笑,沒多說:“我也認為是人事。”
重涵在一旁抱怨:“新帝登基第一次科考最難猜,都不知皇上喜好,我們就撞上了。别說題目,就連卷子上是該當忠臣言辭凜冽,還是該當佞臣溜須拍馬都不知道。”
李章明哭笑不得:“你小點聲,天子喜好可不是随便能猜的。”
重涵搖搖頭:“錯了,當官一半不就是猜天子喜好?是不能明猜,要在心裡悶着猜。”
這話說得不錯,無以反駁,李章明隻能搖搖頭,舉起酒杯,再來一巡。
幾人随意地吃着聊着,沒過多久話題便岔到了别處,又開始了一貫的揶揄戲谑,嬉笑打鬧。
從霞淩閣六樓往外望去,整個京城都被杏花的薄紅覆蓋,仿佛用眼睛就能聞出清香流動。
少年登科,前程一片,正如春日花開,如繁似錦。可誰又知春花落盡便是熱火與秋涼。
……
下午回到重府,府裡來了不少重家的親戚與好友,都是來為重涵道賀的。重綏溫與重熔也特地提早回到家。晚上重夫人設了家宴,再次為重涵與鐘承止杏榜提名慶祝了一番。
之後幾日,同會試前一樣,重涵又每日把李章明叫來,三人一起讀書讨論作文章。
殿試隻排名,不黜落。故隻要杏榜題名,就保了同進士出身,其實對于權貴子弟,到此一步便已足夠。
所謂朝中有人好做官,仕途能否一帆風順,往往除了才華還需要很多其他東西。可即使背景再深厚,若無進士的身份也很難攀上高峰。畢竟在人才濟濟的朝堂中,一個連科舉都過不了的人,如何能壓得住别人?但一旦金榜題名,以重涵幾人的背景,又如此年輕,約莫往後不是一帆風順,而是乘風破浪了。
所以,若非有與鐘承止的約定,重涵此時估計連書在何方都不記得,決不會在杏榜到殿試的這短短十日間,還讀書?還作文?還如此認真?
這下不隻魏老,連重夫人與重綏溫都不禁感歎:看來兒子終于長大了。
殿試之前,還有一個簡單的複試。其目的是核查有無靠作弊中榜,實際作起文章來文理荒疏的人。
之後三月十五,殿試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