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溪低着頭,拿起桌邊的半瓶白酒,緩緩地倒進自己杯子裡。
這是本地産的酒,價格實惠口味嗆辣,而她平時除了偶爾小酌紅酒,根本沒有喝酒的習慣。
一小口下去,辛辣從口腔直燒到身體裡面,體溫一下子回暖,神經也随之舒展。
她的大腦原隻為文字和靈感而生,此刻卻漸漸被酒精所麻痹。
她還不想回家……
安苳不喝酒,旁邊那幾個拼酒的男生卻不肯放過她,尤其是張磊,非要和她“喝一個”。
十年過去了,安苳發的是财,張磊發的是福,鄒琳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張磊該不會以為,安苳直到現在還對他意難忘吧?
當年都沒結果的事,現在還想重新拾起來,怕不是看上了安苳的錢?
她剛要說點什麼,擋住那幾個男生的胡鬧,就看到安苳舉起了杯子,仰頭喝掉了半杯啤酒。
鄒琳急得拉住她袖子:“哎,安苳,你等下不開車了啊?”
安苳擺擺手,平和地笑道:“沒關系,我坐公交回去也行。”
班長也起哄:“哎呀,安老闆,這不是你的量啊?之前你不是拿了市裡一個藥材單嗎,跟人領導喝了好幾斤,直接把人喝趴下了,是不是有這事兒?”
安苳失笑:“好幾斤倒是沒有。”
張磊見她這麼給面子,更來勁了,直接把白酒遞給安苳,借着醉意半開玩笑道:“安苳,說實在的,高中時呢,是我不懂事,現在到了歲數,也成熟了,才明白那時候,真是錯過了不少。”
安苳眼角餘光瞥過角落,笑着接過酒瓶,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仰頭喝了一大口。
張磊的話飄過耳朵,卻沒落進她心裡。她注意着角落的岑溪,岑溪舉起杯子,她也舉起杯子。
岑溪除了進門後看過她幾眼,就再也沒給過她眼神。
是不是岑溪已經不記得她了呢?
還是說,即便她現在搬到了鎮上,岑溪也還是覺得,她是那個不懂看人眼色、土裡土氣的鄉下人?
還有岑溪那件衣服……到底是不是仿版?
岑溪也會穿仿版嗎?
安苳在心裡猜測着關于岑溪的細枝末節,臉上卻笑意溫和,和大家推杯換盞,幾輪下來,也有了些醉意。
已經九點多了,小鎮開始困倦,這場聚會也終于到了尾聲。
穿外套的時候,安苳忍不住又偷偷朝角落看了一眼。
向來脊背挺直、清冷傲氣的岑溪,正慵懶地趴在桌上,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半張臉。旁邊兩個女生拿着包,目光在她身上猶豫了下,終究還是沒開口問詢,起身走了。
“安苳,我開小電驢來的,載你回去?”鄒琳拍了拍安苳肩膀,笑道。
“哦,我……”安苳剛要答應,卻忍不住又朝岑溪看過去。
班長和張磊正在商量,他們倆誰送岑溪回去。岑溪看上去醉得不輕,但依然在張磊去扶她時,毫不客氣地推開了對方的胳膊:“……我不回家。”
喝成這樣,卻不想回家,班長和張磊交換了一個隻有男人才懂的眼神。
然後班長拍了拍張磊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磊子,你表現的機會來了。”
當年的文科班女多男少,這個張磊當時也算活躍分子,起初他經常和安苳套近乎,後面又去追了岑溪,這些事班上同學都知道。
也大概因為這件事人盡皆知,安苳和岑溪之間的關系,在他人看來才越發微妙。
張磊看了醉意朦胧的岑溪一眼,又看了那邊的安苳一眼,猶豫了一下,笑罵道:“别瞎說。這樣吧,你送岑溪,我送安苳。怎麼樣?”
倆人跟分吃的一樣分配起來。
“鄒琳你自己騎車回吧。”安苳突然說道,“我……我去看看岑溪。”
鄒琳睜大了眼睛,低聲說道:“安苳,你活菩薩吧?管她幹嘛呀,她家裡人肯定會來接的。”
安苳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可是……她喝多了,一個女孩子,不太安全。”
鄒琳還要說什麼,就看到張磊走過來,噴着酒氣對安苳說道:“安苳,我打車送你回去。”
不等安苳說話,鄒琳就替她拒絕了:“不用了,我們去看看岑溪。”
張磊:……
鄒琳說完,便拉着安苳往角落走去。
岑溪趴在桌上,雖然醉了但仍有意識,一直在推開班長,班長一向有些怵她,一時間不敢再去拽她,見安苳過來,悻悻然說道:“她不跟我走。”
安苳“嗯”了一聲,說道:“班長你回家吧,我和鄒琳就夠了。”
班長似乎有些不甘心,但也沒辦法,隻能先走了。
安苳低頭看着岑溪搭在桌邊的手,猶豫了幾秒鐘,最終還是輕輕點了點她肩膀,輕聲說道:“岑溪,醒醒。”
岑溪無意識地“嗯”了一聲,不耐煩地嘟囔了一句“我不回家”,卻并沒有像剛才推開班長一樣,把她推開。
鄒琳沒好氣地說道:“麻煩死了,她自己喝多了,還不配合。安苳,要不開間房,把她扔裡面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