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希爾這麼多天來第一次踏出磁護門栅,還沒感受到陽光的溫度,濃雲就遮住了日光。
約爾文:“可能要下雨了,據說南銀十字星系距離波塞冬潮汐漩渦很近,時常下雨,像蟲崽的臉一樣多變,果然不假。”
約爾文走到烏希爾身邊,将後背四翼蜂翅中的一支武裝翅向他那側傾斜。
胡蜂膜翅上的紋路複雜,哪怕是暴雨也能輕易疏通。
膜翅投下的陰影撐在頭頂,變換了一下角度,完全遮住砸向烏希爾的雨珠。
烏希爾:“雨好像變大了?”
約爾文:“是的。”
他看向尼克斯,尼克斯在一旁淋着雨,雷閃頻繁出現,懸浮車已經等在路中間,約爾文露出告誡的表情,示意尼克斯管控一下精神力。
高等種精神力強悍的副作用之一:局部天氣會遭到影響。
烏希爾并沒有察覺到兩隻雄蟲之間的眼神交鋒。
“不知道堡壘距離會場有多遠,時間上應該來得及?”
尼克斯讓情緒平複下來,然後說:“嗯。不過,軍部迎新會的傳統繁多,除了必要的宣講會和宣誓儀式,會後的放松時間才是萬衆矚目的重頭戲,我們隻會在那個時候出席,所以不能陪您了。”
烏希爾:“沒關系,你們去忙,我在會場等你們。”
約爾文的複眼視力範圍足夠他一覽半個軍區,哪怕是雨水也無法遮擋他的視野。
“王,大概三公裡外,穿過雲杉,落葉松,鐵杉和某些松樹和闊葉樹組成的針闊混交林,有一座深灰色的中世紀聖浮裡亞風格古堡,漆黑鐵制的樓梯和長廊,建在半山腰,是三百年前的軍部舊址,上空濃雲和陰雨籠罩,我看到堆滿了迎新會的花環。”
烏希爾:“那上面寫了你的名字吧?”
“是的。”
約爾文事無巨細地将遠方描述給烏希爾聽,擦掉蟲母發絲不小心濺落的雨滴,“有點遠,要我抱你去嗎?雨太大,我怕你的翅膀被雨淋濕。”
烏希爾摸了下自己的翅膀,“隻有一點點濕了,沒事。”
約爾文對任何稀奇古怪的事都能接受,他沒有立刻詢問蟲母陛下為何出現在三百年後,而是解釋說:“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的身體變得和幼年期差不多,但低等星球沒有生長營養液,如果你生病了,誘發生長周期提前,我來不及以最快速度搞到營養液。”
烏希爾柔聲說:“不會,我覺得還有幾天才到發育周期開始,别擔心。”
約爾文盯着他的嘴唇看。
胡蜂的膜翅清透明黃,折射出一層薄薄的暗橘色光暈,烏希爾的臉色愈發冷秀,柔軟細膩,像一顆新鮮甜蜜的桃子,很适合抱在懷裡,或者這世上任何一種溫柔對待的方式,他們的小媽媽實在是太柔弱嬌貴了。
烏希爾向後伸手,在約爾文胸前碰到了一列金屬質感冰涼的勳章,“這是表彰你作為傑出蟲族代表的崇高敬意,你做的很好,約爾文。”
烏希爾用肩膀輕輕撞了下他,“所以别對我這麼好,新任的總指揮長,我應該自己去古堡,或者乘坐統帥的懸浮車,而不是你親自送我去。”
約爾文放低了聲音,有些沮喪,“王,我是你的雄侍,你為什麼不随意使用我?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你這樣對我,我…我會很難過。”
尼克斯難以忍受地閉上眼睛,堵住耳朵,轉過身去。
惡心的雄蟲。
明明媽媽不在的時候玩世不恭,偏偏要在媽媽面前擺出一副柔情善良的姿态,欺騙媽媽對他心軟。
烏希爾輕聲說:“你乖一點好不好?我不是不願意跟你走,是不能跟你走,你是新任要塞上将,不能和奴隸走得太近,你懂不懂?”
約爾文眸裡閃爍着火星,“所以要我親眼看着你去喊别的蟲主人,讓你去做他的奴隸?”
烏希爾點點頭:“雖然話難聽了點,但道理沒錯。”
約爾文語氣低落,“我舍不得,我從來沒見過你這幅慘樣,如果是我先找到你就好了。”
捧在手心裡的蟲母陛下淪落成無名無姓的孤兒奴隸,約爾文接受不了。
烏希爾輕聲說:“約爾文,别這樣,你聽話。”
王的命令無論何時都不能違背,約爾文無奈隻好讓開一條路,由着尼克斯小心翼翼地把蟲母扶上懸浮車,然後眼睜睜看着那輛自動駕駛的車漸行漸遠。
約爾文和尼克斯分别站立在道路兩側。
古堡深處傳來綿長的歡慶樂聲,鼓樂和交響樂團演奏樂曲,尼克斯望着層雲疊墨的天空,面無表情,“你來的很是時候,我以為聖者協會除我之外的所有蟲都死絕了。”
約爾文擦了擦金發的末梢,流水般柔美的發絲在雨幕中緩緩吹拂,眉宇間斯文的氣質逐漸被冷空氣吹得冰冷,對媽媽的柔情頓時煙消雲散。
“你也打了一場很漂亮的勝仗,整個聖浮裡亞都得知了你們的戰績,至少半年之内星獸不會卷土重來,王很開心吧?他一定嘉獎你了。”
隐隐約約的痛楚在他眸子裡流轉,約爾文猜得到王會獎勵尼克斯什麼。
尼克斯對獎勵閉口不談:“媽媽和我的事與你無關。迎新會要開始了,約爾文上将,做好你分内的事,其他的别管。”
約爾文微微驚詫,手托着下巴,褐色的瞳孔微眯,“你在和我說話嗎?”
約爾文輕笑,“你不是也和我一起站在路邊淋雨,為什麼非得把自己說成有家可回的幸運兒?尼克斯,你不是最恨他嗎?”
“恨他把你抛下,恨他對你說過那麼多無法實現的諾言,你磨牙吮血,恨不得把他吞吃入腹。”
敢這麼怼統帥的蟲可不多見,但對方同樣是惹不起的閣下,周圍站崗的軍蟲完全不敢說話,隻是紛紛把目光投向遠去的懸浮車。
胡蜂的尾針在約爾文長袍底下若隐若現,晶瑩的毒汁表面有一層不溶于水的高密度油膜。
尼克斯讀得懂胡蜂的威脅,若非必要,連紅蜻蜓也不會輕易挑戰胡蜂族的底線。
蟲母不在身邊,約爾文不需要再維持美貌的人類外形,漆黑的口器貪婪吸食着蟲母遺留在空氣裡的信息素氣味,聲音冷淡地說:“你想象不到他對我而言意味着什麼。”
“他是蟲族唯一的媽媽,也是我的王。”
“雖然蟲母可以擁有無數雄侍,可不代表我就是個大度的蟲,能接受其他雄蟲和我共同享有蟲母的寵愛。”
尼克斯抱起雙臂,渾然不在意雨勢越來越大,低氣壓讓紅蜻蜓的壓感系統增強,他語氣也越發低沉:“你膽子真大,你敢親口對媽媽說這些話嗎?”
“不能。”約爾文唇畔笑意,“如你所見,我是隻虛僞又自私的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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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來臨,雨勢卻沒有減緩,但不耽誤軍部在戰後的歡慶。
古堡大門敞開,正式的晚宴拉開帷幕。
烏希爾行走不便,目不能視,其他蟲族都繞着他走,不僅怕他被撞倒,也因為他是厄藍的蟲,阿爾法星上下都知道這個秘密。
不遠處的環形皮質沙發聚集了一幫雄蟲閣下,他們一邊說笑,一邊向最中心聚攏。
厄藍坐在中間,不同于其他禮服華麗的雄蟲,他穿着純白的軍部制服襯衫,長靴拉到小腿肚,左肩的銀色绶帶鑲嵌着細碎的鑽石,胸下方和脖子下方的皮質黑帶形成十字交叉結,從他兩肩穿纏一圈,兩隻手戴着黑皮手套,隻在腕骨露出一塊蒼冷的皮膚。
烏希爾鼻尖微動,敏銳地在正前方聞到了濃厚的E級雌蟲的香味。
E級雌蟲的信息素很弱,不可能有這麼重的香氣。
烏希爾被複雜花香果香的氣味嗆的咳嗽。
除非是使用了信息素移植針劑,利用雌蟲的氣味吸引雄蟲交/配。
但這也沒有很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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