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走馬燈不是腦内電影,而是片段閃回。
莊園裡的花房,晴天時陽光通透漂亮,下暴雨時黑壓壓的,雨點砸下噼啪作響,好像整個世界的水都倒灌進來,隻為摧毀。
七歲時被領回家的私生子哥哥冷漠的眼神,八歲時被推進化工池的母親模糊的臉……
四方小院裡,極端狂熱的偏執父母,三歲跪靈堂,五歲拜神幡,不學無術長到十八,一個頭磕下後換來金山銀山……
大紅花轎輕輕晃,貌美新娘睡新房,種子落在肥沃地,瓜熟蒂落捉迷藏。
大郎啊大郎,你如今在何方?
二郎啊二郎,你何日能喊我一聲娘?
三妮啊三妮,天黑路遠難相送,你孤身上路别心慌~
何其有幸我為人母,慈悲殿前把香上,燈火娘娘你行行好,讓我骨肉聚首,再呀麼再呀麼再會一堂~
“請神明将我的孩子還回來吧。”
“請神明将我的孩子還回來吧。”
“請神明将我的孩子還回來吧。”
“請神——”
巷口到山頂燈火娘娘廟,白千羽三步一拜五步一叩,磨破膝蓋露出白骨,耗盡生機血肉,獻上全部的靈魂和信仰,終于換回了自己的三個孩子。
不,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是怪物!不是!
虛弱的女聲中含着被人愚弄的怒火,轉瞬變成尖利的鬼嘯,鬼嘯掀起洪水,淹沒一切。
深水,黑暗,随水浪晃動的陰蛇草中,睜開了一雙眼睛。
“咳咳咳……咳咳……”
身體還是僵硬,但比之前好了不少,白千羽把豌豆護罩撐大,隔絕了一部分水壓。然後摸出三棱刺,艱難地割纏在身上的水草,或者說鬼手,這玩意兒纖細枯瘦,但堅韌力氣大,絞碎衣服勒進肉裡,疼得她意識模糊。
三棱刺反複地磨,終于清理幹淨,護罩隔絕了新纏上來的鬼手,白千羽借力一竄,飛快向上。但她本就受了傷,身上被陰氣浸透,強提氣也隻向上遊了十來米,距離湖面還很遠。
一分鐘,白千羽最多隻能再堅持一分鐘。
沒多慌亂,她把蕾絲織帶綁在燈籠上後撒手,看着它在浮力的作用下上升,最終變成一個光點。
做完這一切,還有三十秒……
二十秒……
十、九、八……
朦胧的光點微動,像是月亮沉入水中,映着身後的人,來人水性很好,沒費什麼力氣遊到白千羽身邊,攬住她的腰。
把燈籠收回道具背包,白千羽終于放心地暈過去了。
早聽說今晚唯一出門的是個女玩家,隻是沒想到她這麼勇。柏清把人帶上岸,也不敢生火,隻能給她圍了件衣裳,坐在旁邊等她醒。
白千羽沒暈太久,主要是身上傷太重,想睡都睡不着。她攏攏身上的衣服,坐起來,臉上沒什麼表情:“說吧,想問什麼?”
柏清:“我救了你的命哦?就這個反應?”
白千羽恹恹地:“所以不是問你想知道什麼?下面的情報,隻要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第一夜相對安全,是獲取信息的好機會,白千羽笃定附近有玩家在,救她不過順便,值錢的是獨一份的通關線索。
柏清看着她,丢過來一個小急救包,挑眉道:“先止血吧,你身上的傷太重了。”
除了她自己弄的腰上的傷,還有被老頭鬼撲到的後背,鬼手水草纏繞的勒傷,都快沒一處好肉了。
急救包裡不僅有止血劑,還有繃帶和抗生素。白千羽在系統商城看見過,50積分一個,價格不算很貴。問題是進副本之後系統商城會禁用,隻能提前購買帶進來,這就很麻煩。
她給自己上了藥,纏好繃帶,吃了兩片抗生素,剩下的收起來:“系統能加好友麼,積分我轉給你。”
柏清本來沒這個意思,照顧新人順手的事,不過見她這麼說了也就沒拒絕,點頭:“加不了,出去還吧。emmm,你後背的傷需要我幫忙麼?”
“不用,不影響活動。”
兩人開始交流信息,白千羽隻講客觀事實,把祭祀山之後的事都說了一遍,包括自己的夢境。
“大體就是這樣,那個夢境的前半段是我自己的記憶,後面的可能是老頭鬼,也可能不是,我不确定。”
柏清略微沉吟,問了個毫不相關的問題:“你就是白千羽?”
白千羽不動聲色地調整了坐姿,三棱刺蓄勢待發,笑道:“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