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鹭才想到這一點,沈舟雲的聲音就随之響起,她愣了愣,對上他的目光,心底下意識的浮現出‘心有靈犀’這個詞。
這個莫名其妙的念頭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趕緊側頭錯開了沈舟雲的視線,心情卻久久難以平複。
就在這時,潘佑宜主動提出要帶他們前往善堂:“雖然我并不清楚阿秀是否有留下什麼東西,但若是你們想到善堂去看一看,我可以為你們帶路,隻要能夠查清阿秀死亡的真相,我什麼都願意做。”
在潘佑宜的帶領下,李星鹭跟在沈舟雲身側,從譚府後門出發,繞過東街,停在了一處簡陋但寬闊的大宅子前。
“這裡就是善堂。”
潘佑宜推開大宅的正門,一瞬間,無數雙眼睛向門口的方向掃來。
正在田地邊種菜的婦女、坐在織布架旁閑聊的老婦人、嬉笑玩鬧在一起的孩童……李星鹭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先前聽潘佑宜那随意的口吻,她以為善堂隻是一個像小規模避難所一樣的地方,但沒想到這裡竟然收容了堪比一個村落的人口。
“各位,我身後的這些是縣衙中人,他們是來例行巡邏的……”
見到善堂中的老弱婦孺因為高大威風的提刑衛而紛紛露出驚惶神色,潘佑宜連忙扯謊以安撫她們的情緒。
等到善堂衆人都恢複平靜,沈舟雲才吩咐提刑衛開始在善堂中搜證。
李星鹭打量了這個偌大的院落幾眼,不由想到像目前這樣毫無方向的搜索,或許搜到明天也不一定能有結果。
她走神之際,突然沖出來一群小孩,其中有幾個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猛然回神,但身體已經搖晃不穩,眼看着就要向後栽倒,李星鹭下意識的閉上眼,一隻手掌卻突然從後面撐住了她的背部。
李星鹭感覺到有一股力道推着她的背部,似乎是想要幫她站穩,可惜用力過猛,反而讓她向前倒去。
這回她終于想起來伸出手,試圖在摔到地上前護住頭部,主要是護住臉。
上回撞到蓮居前的門柱子帶給李星鹭的痛感她至今難忘,因此她不敢想象若是摔個臉朝地會有多疼……
就在李星鹭緊張到開始胡思亂想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左邊伸出來,在她即将摔到地上的前一秒搶先撈住了她。
李星鹭的腰就這麼被挂在這隻手臂上。
她擡眸看了一眼手臂的主人,當沈舟雲溫文清俊的臉龐映入她眼簾的那一刻,她下意識想到的竟然是——他的臂力真不錯。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沈舟雲将她放下來,看她站穩後才盯着她的腰,忍不住開口道:“你未免太輕了些。”
敢情您又是扛又是抱了那麼多次,這才頭一回意識到這件事?
李星鹭默默腹诽了一句,面上卻擺出一副認真的神色解釋道:“小姐不喜大魚大肉,蓮居的小廚房一年到頭便隻做清淡口的食物,我們這些做奴婢的自然吃不上什麼肉菜,加之每日都要幹活,就是想胖都胖不起來。”
“這兩日,你的确是辛苦了。”
經她這麼一說,沈舟雲才意識到他們已經為查案奔波了整整兩天兩夜,他倒是習慣了這種連軸轉的生活,但令人意外的是李星鹭也沒為此抱怨過哪怕一句。
這突如其來的感歎令李星鹭有些意外,她下意識的擺了擺手,客氣道:“不辛苦不辛苦,我能在查案中起到作用就好。”
說完,她的視線就被湧到潘佑宜身邊的那群小孩給吸引過去了。
那群孩童約莫都是六七歲的年紀,她們穿着粗布衣衫,臉上灰撲撲的,和譚府那幾位養尊處優的少爺小姐簡直是天差地别的模樣。
但是潘佑宜卻一點都不嫌棄,她主動蹲下身子,輕聲細語的同孩子們交流,直到其中一個小姑娘問了一句:“譚姐姐呢?她還沒有空來看我們嗎?”
這個話題一打開,其他的孩子們也你一句我一句的問起了譚秀林。
李星鹭看出來潘佑宜明顯紅了眼圈,淚水在她眼眶裡打轉,但她隻是吸了吸鼻子,并沒有在孩子們面前表現出異常:“譚姐姐啊,她出遠門去求學了,說要學到更多的知識,回來教給你們。”
孩子們畢竟還年幼,因此并沒有識破潘佑宜臨時編撰的謊言,就在李星鹭即将移開目光時,那群孩童突然四散開來,見到有幾個小姑娘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跑過來,李星鹭想起剛才險些摔倒的事,連忙向旁邊避去。
她避開了孩子們的沖撞,但卻因此碰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李星鹭轉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肩膀正好撞上了沈舟雲的手臂,而他低下頭,與她的目光相觸在一起。
李星鹭愣了一瞬,條件反射般的整個人彈跳到另一側,旋即她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動作太大,倒像是心裡有鬼一般。
然而現在再站回剛才的位置似乎也不妥,于是她隻能在原地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不敢轉頭去看沈舟雲。
與此同時,那群孩童去而複返,走在最前頭的小姑娘高舉着一個盒子,她停在潘佑宜身前,在潘佑宜疑惑的目光中将盒子遞給她。
将這一幕盡收眼底的李星鹭為了擺脫此時尴尬的境地,直接提步走了過去,正好聽到小姑娘開口解釋:“上周譚姐姐來給我們上課,下課之後她把這個盒子藏到了學堂的地磚下面,還囑咐我們,讓我們在她突然不出現的時候把盒子拿出來交給潘姐姐。”
“譚姐姐說,這是她和我們之間的秘密。”
小姑娘天真無邪的口吻令潘佑宜再也繃不住,她的眼淚仿佛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流不盡,似乎是不想把這一面展露在孩子們面前,她一邊用手背擦拭着淚水一邊迅速背過身去。
李星鹭望着潘佑宜的背影歎了口氣,随後替她接過了那個盒子。
盒子并沒有上鎖,李星鹭一伸手就打開了它,露出裡面的東西——一封信和一本厚厚的冊子。
她定睛一看,那冊子的封面上赫然寫着‘藥房賬冊’四個字,她将賬冊拿起來,從後面往回翻看,很快就找到了記載着翡雲草支出的那一頁,而取藥人一欄登記的正是譚雨淼三個字。
不僅如此,賬冊前後好幾頁都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譚雨淼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