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鹭,聽說你一直在找将你打暈于枯井、陷害你謀殺了譚秀林的人?”
譚修見李星鹭一直不說話,還以為她被自己唬住了,因而反客為主地對她挑釁起來。
李星鹭瞬間蹙緊了眉頭,但她還保持着理智,于是冷靜地反問道:“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那個嫁禍我的人?可花燈節當夜你不是與一直梁予待在一處嗎?”
難道梁予做了假口供?但先前看她的表現,似乎對譚修并無深情厚誼,隻是将他當作謀取利益的工具,而當她大難臨頭、已經無法牟利時,她有什麼必要為譚修隐瞞呢?
“這些髒活,何必我親自去做?”
?聽到李星鹭的問題,譚修嗤笑一聲,他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道:“我隻需要寫兩張紙條,一張臨摹雨淼的字迹提前将譚秀林約出來,另一張則模仿譚秀林的字迹把你引去枯井,然後請一個人砸破譚秀林的頭、再把你打暈在她旁邊,等那個人完成一切,我就把他滅口,連錢都不用付了。”
聞言,李星鹭嫌惡地翻了個白眼,她真覺得譚修有一種小家子氣的惡毒。
“那紙條不是譚雨淼寫的?”
沈舟雲終于親自開口了,經曆譚秀林一案後,他總覺得譚雨淼渾身都是疑點,因此不相信她沒有參與陷害李星鹭——更何況,譚修是她親兄長,完全有理由袒護她。
但出乎意料的是,譚修面帶譏諷地搖了搖頭:“雨淼?她可不會這麼做——她發現譚秀林的死狀後猜到是我幹的,還來朝着我發脾氣呢。”
“要我說她就是惺惺作态,她都要弄死譚秀林了,還管譚秀林死得體不體面——哼,難道她真把自己當成大小姐的好妹妹了嗎?”
李星鹭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就這麼把三小姐謀殺大小姐的事情供出來了?三小姐自己還從沒松口啊!”
“我說出來又怎麼樣,你們壓根動不了我們兄妹。”
她自動忽略了譚修神氣的表情和這句話,接着問道:“你為什麼要多此一舉?畢竟如你所說,你已經知道三小姐安排好了一切。”
“因為梁予,我與她相好時總有意無意地引導她怨恨譚夫人和她的子女,這樣我們可以一起咒罵她們——但我沒想到這賤人竟然真的去參與謀殺譚秀林。”
譚修似是嫌棄的撇了撇嘴:“說來也怪陳銳,他怎麼就犯蠢選了梁予來當幫兇,搞得我不得不為她善後,免得你們因為我和她的關系而注意到我。”
“所以我們在酒館套你話的時候……”
“我當然沒醉,就像我和譚騰揚、和譚騰逸身邊的小厮喝酒時,我也沒醉。”
譚修得意地笑了笑:“一開始我的确想為梁予善後,但當她已經暴露在你們眼底下,未免你們追着她細查,我隻能趕緊落實她的罪名了。”
譚修毫無保留的供述反而讓沈舟雲更加疑心,他認為譚修的話是前後矛盾的:“既然要坐實她的罪名,你又為什麼提醒我們梁予不是與傳聞中與陳銳在府外幽會的人呢?若是沒有你那句話,我們很可能不會注意到譚雨淼。”
“我不是說了嗎?她因為譚秀林的事沖我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我正怒火上頭着,不想為她隐瞞,反正我們上頭有人保着,就讓她被你們抓進大牢吃點苦頭又如何?”
但李星鹭和沈舟雲顯然低估了譚修的惡毒,他說起出賣親妹妹的事情時臉上毫無愧意:“她得遭點罪,等我把她救出去,她才能明白誰是她真正應該關心的親人。”
不想評價這個徹頭徹尾的畜生,李星鹭最後問道:“你殺老爺和大公子,無疑是為了譚家家産,但三公子和四公子可還活着,你哪來的信心肯定你能繼承家産?何況大業律曾有記載,若有父母指定或官府判決,女子亦可繼承家産,四小姐和五小姐難道不算你的競争對手?”
沒錯,大業律中有一條文,正經地說明了女人也可以繼承家産、甚至爵位,李星鹭第一次讀到時為此驚訝不已——沒想到這封建王朝的法律還挺開明。
但當她了解這條律文被推行的原因後,她又頓時理解了。
制定并推行這條法令的人是當今陛下的祖母,明懿皇後鐘明潇。
鐘明潇是當時的英國公之女,在其父兄皆亡故後,她二房的叔父繼承了爵位、并且霸占了所有家産,連鐘明潇父母為她備下的嫁妝都不留給她,所以鐘明潇心一橫,自己報名選秀入宮去了。
後來鐘明潇一步步從寵妃升為皇後再到太後,得到攝政權的第一時間,為了報複叔父,她發布了一條影響遠大的政令——即确立女子對于家族财産、爵位的繼承權。
當時朝野上下反對的聲音極多,但誰也無法阻止已經垂簾聽政的攝政太後,所以這條法令終究還是被記載在大業律上。
“女人當家?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何況就譚梓茵那個自負跋扈的潑婦和譚溪禾那個毛都沒長齊的豆芽菜,她們拿什麼跟我争?”
起了個頭之後,譚修就再也停不下來,似是要把譚府裡的每個人都辱罵一番:“不過我的确是沒料到,在我透露了那麼多消息給譚騰逸之後,他竟然還能忍住不對死老頭子下手,真是個軟骨頭的孬種,他母親都比他有骨氣!”
“趙德欣,整日裡就知道吟風弄月的,連管家都不會,沒有一點當家主母的氣度——若是我外祖家沒有落魄,哪裡輪得到她來當譚夫人,她的位置應該屬于我娘,而我才應該是譚府大公子!”
“葉姨娘,一個有點姿色的低賤女奴,憑什麼她的女兒和兒子能被死老頭子寵愛嬌慣?”
“還有譚治這個死老頭子,他竟敢辜負我們母子倆,二十多年來都不肯将我認回,隻讓我做個管家的兒子、讓我給他的兒子們當奴才,他無情無義,那我就把他的心肝挖出來,看看到底是不是黑色的!”
“譚秀林,譚家最受重視的大小姐,我就想知道當她衣不蔽體的死相被暴露在衆人眼裡後,她還能保住她那番盛名……”
說到這裡,譚修突然止住話語,他臉上露出猙獰的神色,随後痛呼一聲:“我的肚子……”
李星鹭輕笑一聲,從懷中拿出昨天用來反擊譚修的那支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還記得它嗎?我在上面塗了一種名叫‘肝腸寸斷’的毒藥,顧名思義,你會感覺到你的腸子每時每刻都在被刀割、繩絞,若是不服下解藥,這種毒就會一天發作一次,直到你被活生生痛死。”
“賤人……”
譚修痛到好半天才能憋出這兩個字,但李星鹭卻沒因此動怒,她俯視着譚修,學着他的口吻說道:“就會說這一個詞?譚修,你一個在管家身邊長大的人,連你養父譚貴精明圓滑的本事都沒學到,怎麼就開始妄想自己能繼承譚家、走上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