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去那件肖似裙裝的紗衣後,沈舟雲的形象終于恢複了正常,李星鹭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沈大人,别介意,等會大家就不記得你剛才的樣子了。”
沈舟雲:“……”
“李姑娘,你是在說笑嗎?”
果然,像是為了應和李星鹭的話,下方的馮坤出聲質疑,并将重點放到方才屏風顯示出的景象上:“且不論你和沈大人差着一截的身高,就說我們剛剛見到的,分明是兩道女子身量的人影,而沈大人的身形與金校尉相仿,斷不可能是出現在屏風上的另一個人。”
其餘人也紛紛附和,因為沈舟雲和金銘雖然氣質大不相同,但卻都是高大英挺的形象,絕不可能因為一扇屏風的遮擋而改變成女子身量。
李星鹭沒有因為遭到衆人的反駁而氣餒,她扶着屏風,說出了安排這出戲的目的:“若是正面望去,想要把一個高大的人看得矮小,這當然沒有可能——但如果是從下往上看,通過一扇傾斜的屏風,你們會不會産生錯覺呢?”
說罷,她再次将沈舟雲牽到屏風後,并請提刑衛熄滅周圍的燈火,下一秒,衆人又看到了方才的景象——兩個身高中上的人幾乎是并肩站在一起,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們絕不能相信其中一人是沈舟雲。
“可是即便如此,李姑娘你也不應該顯得和沈大人一般高啊。”
馮坤再度開口,他的聲音裡帶着明顯的疑惑:“就算屏風的傾斜會讓站在它背後的人從視覺上變矮,但你應該比你原先更矮,而不是和沈大人并肩等高。”
“是因為這個東西。”
李星鹭回到欄杆邊,她毫不顧忌地撩起半截裙擺,露出一雙繡鞋和被綁在鞋底下的一塊厚高木頭——就相當于她穿着後世所說的‘花盆鞋’一般。
雖然腳踩着這塊木頭不能完全讓她與沈舟雲的身高持平,但隻需要他稍微彎腰曲腿,在光線模糊的屏風背後,她和他看起來就像是并肩等高一般。
“這塊木頭是在程小姐的屍體上找到的——”
李星鹭的視線依次掃過馮坤、馮知節、鐘少英、金銘和常譽:“顯然,這是兇手耍的詭計,目的就是為了掩蓋他……男人的身份。”
聞言,這五個男人的面色開始變得凝重,他們互相審視着,彼此都眼含懷疑,隻是包括鐘少英在内,誰也沒有率先開口去做那隻出頭鳥。
“可是翩若為什麼要配合兇手在腳上綁着增高的木塊?”
這時,馮雅蘭終于緩過了悲傷的情緒,她開口提出了另外的疑問:“她不可能配合兇手去完成他的詭計,那麼隻有一個解釋,就是她當時沒有抗拒的能力——但若是她被打暈或是迷暈過去,我們看到的屏風上兩個人影互相推搡的畫面又是怎麼來的、還有那些顯然是女音的尖叫聲?”
李星鹭早有準備,她有條有理地回答道:“就像是皮影戲一般,如果沒有這扇屏風遮擋,你們所看到的景象就會大不相同——隻要有一個人清醒着,他就能讓視覺被削弱的你們看到屏風後兩個人影互動的畫面。”
“至于尖叫聲——隻要會變聲的技巧,男人當然也可以發出女人的聲音,何況隻是幾聲尖叫,甚至不需要多麼精妙的技藝。”
話已至此,兇手是男人的可能性遠遠超過祂是女人的幾率,所以一樓的五個男人裡面終于有人忍不住了。
“金兄,如果兇手在我們五個人裡面,那隻能是你。”
鐘少英将矛頭對準金銘,他自信滿滿地分析道:“相比起與程小姐罕有交集的我們四個人,金兄你糾纏程小姐的事情卻是全城皆知,但是程小姐從未屈服于你的逼迫,所以你就愛而不得惱羞成怒,對她痛下殺手!”
金銘被他那一連串的成語喊得額間青筋蹦出,他忍無可忍地上前一步揪住鐘少英的衣領:“你不要把我和你這種卑鄙小人混為一談,我絕不會用這些下作手段殺人,倒是你,你敢不敢說一句真話——我曾目睹你被趕出程小姐的房間,你還說你與她罕有交集?”
金銘的質問讓鐘少英臉色一僵,他的嚣張氣焰頓時收斂了不少,但片刻後,他又用一種欠揍的語氣回道:“我的确找過程小姐,但也是為了一睹能夠迷住金兄的美人是何等風采……”
“不,你們都是為了寶藏吧。”
出乎意料的是,打斷了鐘少英話語的人竟然是常譽,隻聽他一字一句地講述道:“我見過你們——馮太守、馮公子、鐘公子和金校尉,我見過你們每個人進出程小姐居住的牡丹苑,出于好奇,我曾裝作不經意地在窗邊路過,每次都能聽到你們提起‘寶藏’這個字眼。”
此話一出,被他提到的人神色頓時緊繃起來。
鐘少英是其中反應最大的一個,他用力掙脫了金銘,一邊朝着常譽沖過來一邊怒吼道:“你個狗奴才,竟敢偷聽我們說話!”
常譽臉上露出屈辱的表情,他憤恨地瞪了鐘少英一眼,而後閃避到提刑衛身後,提刑衛果然将失控的鐘少英攔下,這時,常譽再度開口。
“江州無人不知程家藏匿着一筆富可敵國的寶藏,在上一任程家家主程信明被斬首、程家男丁皆被流放後,最有可能知曉寶藏下落的人就是程小姐——你們四位定然也是這麼想的,否則就不會屢次來攪擾程小姐了。”
如常譽所說,不止被他提到的四個人,馮雅蘭、秦宜甯和蟬衣姑娘都沒有露出意外之色,顯然她們也聽說過所謂的寶藏。
但是有一個人不知道——李星鹭一臉懵地看向身旁的沈舟雲:“什麼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