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四樓,芍藥苑。
蟬衣姑娘的房間裝璜精緻,四面牆上分别繪制着飛天舞、綠腰舞、胡旋舞和長袖舞的壁畫,畫中的舞姬栩栩如生、仿佛要脫牆而出一般,盡顯畫師的技藝高超。
然而此刻繪着綠腰舞的那面壁畫卻被一大灘血迹損毀,并且不止牆面,地闆上也有血液噴灑的痕迹,但是相較于牆面而言血量不算多。
李星鹭小心翼翼地避開有血迹的地方,而後走到牆壁面前湊近去看,果然發現壁畫上的血液還保持着一種新鮮的狀态,顯然很有可能屬于程翩若。
“小鹭。”
李星鹭循聲望向沈舟雲,隻聽他詢問道:“你覺得兇手會是蟬衣嗎?”
她沒有猶豫,直接搖了搖頭:“不會是她。”
“因為那扇屏風和程翩若腳上綁着的木塊?”
沈舟雲沒有輕易放棄對任何一個嫌疑人的懷疑:“也許那個把戲是兇手為了掩蓋其男性身份,但同樣有可能是個計中計——隻要你驗屍,遲早會發現程翩若腳上的木塊,進而發覺屏風的不對勁,推測出兇手是個男人。”
“但如果兇手是女子,她也可以在腳上綁一個木塊,僞造成男人的身高——蟬衣擅舞,踏着高跷行動自如對她來說亦不算難事。”
沈舟雲的反推測合情合理,但李星鹭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若真是計中計,蟬衣姑娘大費周章地掩蓋身份,又怎麼會草率到在自己房間殺人?”
當然,這仍然可以說是兇手想要通過故作疏漏來讓她們聰明反被聰明誤,但這種方式過于矚目、風險極高,一個會用屏風把戲掩蓋身份的兇手不太可能使用如此不謹慎的招數。
“而且——”
李星鹭指着地面上少量的血迹,她用笃定的口吻朝沈舟雲說道:“我有辦法确切縮小嫌疑人的範圍了。”
說罷,她請門外的小孟幫她去找來一壇酒和一碗醋。
因為她們所身處的醉仙居就是酒樓,所以小孟很快就從廚房拿來了李星鹭想要的東西。
李星鹭從他手中接過酒和醋,而後直接轉過身一把将它們潑在地面上,随着酒水和醋相融浸濕地闆,一大灘褐色的痕迹逐漸顯現出來。
“這是……血迹?”
一旁的沈舟雲終于開口,他向來不會在李星鹭突然提出新想法時多問多疑,因為她是仵作、有仵作的視角,而他雖是提刑官,但對于屍體的門道卻是外行,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全然信任她,讓她完全發揮才能。
李星鹭點了點頭,她一邊觀察着地闆上的血迹一邊解釋道:“程小姐是遭人用鈍器擊打後腦而死,正常情況下後腦被打穿應該會噴濺出大量血液,例如那面繪着綠腰舞的壁畫被沾染的大灘血迹,但地面上的血量卻不符合,所以我懷疑是兇手洗清了一部分地闆的血迹。”
“原因嘛——”
她用手指向地闆的血迹中那一組淡淡的鞋印:“死者噴濺到地上的血液太多,兇手一旦移動就很難不踩到這些血迹,因而會留下鞋印,于是為了掩蓋會暴露他身份的鞋印,兇手隻能快速清洗掉地面上的一部分血迹。”
“但是這些鞋印太模糊,無法用來與下面那些嫌疑人比對。”
沈舟雲在心中贊歎李星鹭的觀察力,但他不得不給她潑一盆冷水,因為地面上的鞋印根本無法用來鎖定兇手的身份。
但李星鹭擡頭對他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我知道鞋印起不了作用,但是這些鞋印的間距呢?”
李星鹭從外面拿進來幾個尺子,用以測量地面上鞋印的間距:“兇手跨步的間距約莫是二尺二寸。”
以腳步的間距可以确定兇手的身高在五尺四寸到五尺二寸之間——
“我的身高是五尺,馮小姐身量與我差不多,秦夫人和蟬衣姑娘應在四尺八寸左右。”
李星鹭逐個分析,然後将目光投向沈舟雲:“沈大人,那位金銘金校尉與你身材相仿,你們的身高大概是在五尺六寸的區間,而馮太守較為瘦小,約在五尺一寸左右。”
如此一來,符合條件的嫌疑人便隻剩下三個——鐘少英、馮知節和常譽。
嫌疑人的範圍縮小,但并不意味着兩人接近了案件的真相,線索已經找盡,沈舟雲隻能從三個嫌犯的殺人動機來分析尋找突破點:“鐘少英和馮知節是為了寶藏接近程翩若,可是那個常譽……他和程翩若有什麼關系?”
“也許,我們應該找醉仙居的大管事,蟬衣姑娘口中的那位花媽媽來問一問。”
李星鹭的提議立即被沈舟雲采納了,他吩咐提刑衛将花媽媽帶到四樓。
須臾,一個衣着素雅、妝容精緻的中年美婦款款而來,她不似影視劇裡那些酒樓管事濃妝豔抹的誇張形象,在李星鹭和沈舟雲開口前,她都沒有主動出聲喧嘩。
“花媽媽是嗎?”
李星鹭省去一些客套話,直截了當地對那個美婦人說道:“想必你已經知曉,你們醉仙居的花魁程小姐剛剛已經遇害了。”
花媽媽一邊歎息一邊點點頭,她臉上流露出幾分不知是真是假的悲哀情緒。
“我們想要了解程小姐平日裡都和什麼人有來往,一般客人想要拜訪花魁,應該會留下記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