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以鸠杖探路回主案旁,頓然拍案道:“縣尉魏鵬、功曹何恒謀逆勾結,欲害縣長、縣丞,為官數年,仗勢欺壓陽羨百姓,卷宗昭然若揭,樁樁件件,罪不可恕!賜,自盡。”
魏鵬伏地而虛弱地擡手,似用盡全身力氣,嘶啞地求情:“縣長……開恩。”
周泰将匕首丢至魏鵬跟前,威勢逼問道:“說,是何人令你與袁術勾結。”
匕首墜地聲激鳴似地府鎖魂凄歌,魏鵬猝被驚吓失魂,嘴唇顫抖抽搐不停,幾番掙紮,方聽得一字“言”,便昏死過去。
周泰瞠目大驚,趕忙離去請醫者。
孫邵哽咽半晌,大大地長歎一口氣,道:“幼平似乎缺根筋。”難怪孫權一定要請他共來陽羨。
孫權以手支頤,也歎:“大事上幼平不會含糊,長緒且放心。”
孫邵無奈地搖頭而問:“今縣尉、功曹及其屬下犯事,縣長以為,以誰替任為好?”
孫權道:“縣中人事我們尚不知細緻,便由幼平兼任縣尉,掌陽羨一縣軍事。至于功曹,我瞧那主記不錯,便提攜其暫任,待觀望數日而後,再作決斷。”
孫邵颔首,滿意地捋須,似友亦似師。
又一炷香時間後,步練師攜潘璋入府來拜,潘璋頗有禮貌地拜見孫權與孫邵,而後端站在堂下,豁然任由孫權偷偷從眼紗下打量他。
有一刹那,孫權猛然察覺到潘璋的眼神直盯着自己的眼睛,雖然于潘璋而言,應是在看眼紗,但他十分敏銳地察覺,潘璋的眼神中,并不隻是在看一個眼紗物什。
孫權歎道:“可惜我隻是個瞎子。”
潘璋立刻回答:“不!在文珪眼裡,公子雖眼盲,但心不盲。公子定可識得良将,擢為左膀右臂,為君解憂呐!”
孫權淺笑不止,眸光暗向步練師投去,練師卻抿嘴蹙眉,臉上也帶有一絲笑意。
“好。我便擢你為陽羨賊曹,主本縣盜賊事。”知這潘璋嘴嚴而機靈,孫權倒不吝與小職,何況于此陽羨正待用人之際,便輕拍案而允道。
步練師恍然不可置信地張大了雙眼,丹唇輕啟卻又欲言又止,孫權注意到她的奇怪舉止,才知,似乎任職有點問題。
“多謝縣長!多謝縣長!”不容孫權改口,潘璋立即半跪而謝恩。
孫權:“……”
罷了罷了,孫權也懶得收回已說出的話,且看潘璋表現再論。
誰知,潘璋又拱手道:“縣長縣丞方至陽羨,不知這魏何二氏素日裡欺壓百姓為非作歹,還請縣長允我查抄其府!還民膏粱、救民水火!”
孫權颔首默認,孫邵便寫下公書,令潘璋前去執行。
前腳潘璋屁颠屁颠又狂拽張牙舞爪地招手離去,後見練師慢入座席中,歎道:“他與我臨行之際,将門客屍身上的錢财搜刮幹淨了方才罷休。令他去查抄,我總覺着不放心。”
“練師莫憂。”孫權柔聲慰道,“長緒公書之中,應還有他人,許是,周谷?”
孫邵捋須笑道:“公子睿智。”
步練師淺聲歎罷不再語此事,隻道:“阿權識人斷人,是我多慮。”
孫權道:“他能借你而緻見我,是才謀。而斫殺何恒鉗制魏鵬,是勇武。品行差些倒是無礙,隻要忠誠便是。”
練師抿嘴微側頭,不與回應。
孫邵見此,趕忙起身作辭,堂内隻留有孫權與步練師二人,可氣氛卻安靜得詭異。
“練師?”孫權嘗試喚道,并将絹紗取下,起身挪步至她身旁,
練師側身背對孫權,嗔道:“我已施瀉藥,你奈何引火縱之,至身于險境。”
孫權知道故意縱火這事瞞不過練師,也知她擔心至極,心中愧然不已,忙歉道:“是我不好,下次定提前與你……”
“還有下次?”練師頓然蹙眉轉身,氣得臉頰微紅,眸中盈盈星光,心牽之意毫無掩藏。她如何不知孫權是何意,可這實在是太危險。
“不敢、再也不敢!”孫權連忙應聲改口,像做錯事的狸奴,垂首側頭,柔弱不能自理般喃喃:“練師,練師不要生我氣……”
“我……”練師蹙眉嬌嗔,回眸又見孫權一臉無辜可憐般,真真是半點脾氣也再沒有。
孫權展齒一笑,将頭側傾到練師肩上,叨道:“我決定在陽羨招攬俠士,養門客遊俠。”
步練師颔首道:“這是好事。”她點指将孫權的頭推開,又道:“但是,你後面的話,就不必說了。”
孫權訝然道:“你還在生我氣?”
練師認真搖頭:“我已承諾步骘,不會再馭獸鬥鴨,抱歉。”
孫權:“……”
孫權倒吸一口涼氣,連搞錢的目的都沒機會說。養俠士門客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沒了鬥鴨賺的閑錢,可怎麼過呐……
她多少是有些氣在話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