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去帳中看望戰士。”辛夷追上而道:“阿珧等等!”
“對了辛夷,你和阿俨怎會在陽羨。”
“這便是我欲與你商議之事。”
步練師:“?”
辛夷将練師帶至僻靜之處,映繁星銀河,踏夏秋蟲鳴歌,她取出三枚龜殼,神色凝重,起卦而落,待卦成,練師不由而蹙眉凝思。
辛夷急切道:“你應知這是大兇之卦,可你知否,每當我蔔問這心中之事,必成此卦。”
六爻卦象共六十四,若次次起卦問蔔皆成一卦,堪為妖異之相。
“是蔔何事?”練師雖不善蔔爻,但大兇之卦、大吉之卦,她多少也知些。
“水為柔也,是翾與珧。而卦成坎為水,雙則為兇。自阿翾啟程,我無時不在占蔔,可種種迹象表明,他來江東,是為兇。阿珧,快讓他回去!”
練師遲疑而踱步,左思右想,冥思不解,“阿兄之奇門遁甲術更甚阿翁,他如何能不知。或是,他沒有作卦。”
“我的傻妹妹,他是阿翾啊,他便是知道了這事,因你與仲謀之情,如何不會成全。”
“……”
若是大兇之卦,那步翾如今身處山越營中,豈非……
步練師不敢細想,卻愈發放心不下兄長,幾番思索,決定暗中潛逃離城。但辛夷如何不知她所想,将她盯得死死,“你不能去,我也不放心你。若是執意而行,不如讓我去。”
“辛夷……”步練師掙開她的手,卻被辛夷牢牢制住,力勁完全敵不過。
“阿珧你先冷靜。我與兄長也有思索,為今之際,是讓阿翾回到舒縣避世隐居。你與他命格雙成卻雙沖,若于蒼龍之地,乃為大兇。”
蒼龍為東方星宿,練師雖不明白為何會如此,但願意相信辛夷,也知步翾即使蔔卦斷兇,也不會有半點退縮。
“我明白。待陽羨事定,我這便同他回舒縣。”練師颔首擡眸,仰面遙望陽羨城西南的天空,百轉愁思。
“嗯。”辛夷亦堅定地點頭。
練師恍然詫問:“子明兄呢?”
“子綱先生說有要事與他慮謀,他亦決定留在先生身側,我不知細緻。”辛夷搖頭歎道:“阿兄還說,讓阿翾不要去吳縣找他,速速歸廬江才是。”
練師再次堅定決心,在仲謀與兄長之間,她沒有半分猶豫。
夜風喧嚣,幽涼掠影,練師仰望星辰,眸中閃過一絲恍然明了的神光,心中已暗有決定。
翌日天未明,焦已将步翾所繪布防圖簡略分析,乍然閃過一絲狐疑的神色,冷聲問,“你、是何人?”
“朝廷之人。”步翾冷靜而翩雅地回答,焦已方收斂些許質疑目光。
瞬息間,太歲星高懸,深藍的天幕下,殺喊聲猝然震遂天迹,城中守兵輪崗嚴守一夜未見端倪,未料焦已竟會在清晨時刻猛烈突襲,但好在有所準備,極速調遣兵力加固防禦,與其激烈對峙。
天光乍破,山越戰鼓刺鳴震震,陽羨城守兵疲軟,死傷慘重,卻仍誓死抵抗。
忽聞呐聲激昂,陽羨城中士族紛紛領部曲前來守城,殊死相搏。若是城破,必備屠洗,何惜區區小命!
天色已白,晨霧迷蒙,城中守将難辯賊子方位,數中暗箭。未幾,雲梯大作,賊子攀城而入,厮殺于城樓。
孫俨、周泰于城樓上掃槍奮戰殺賊,潘璋引部曲固守城内門,孫邵、孫韶各守西、北城門,以防暗度陳倉。城東易守難攻,由辛夷領兵固守。
步練師守在孫權身邊,為他抵擋暗箭與賊子,衆人皆奮力而戰,卻不敵山越此次乃是調用全數兵力,勢要破此城。
城内鐘聲敲響,孫權揮劍斬殺賊子,激聲道:“戰士們!随我固守陽羨城,生死與共!”
“戰!”城樓将士滿目猩紅,激昂鬥揚,拼死相博。
練師觀察天際,低聲道:“至少,還需一個時辰。”
兵力方至。練師不敢說出這後半句話,或動搖軍心。但她和孫權都心知肚明,這是唯一的希望。
晨霧散去,秋陽高升,異常炎燥。
戰事已分明,陽羨城難有防力,勝負似已定,山越副帥則快馬而臨城下,揮手令喽啰将人拖上來,笑指道:“好一招緩兵之計。小兄弟,你為孫氏謀,則休怪宗帥不念祖郎之義。”
步練師頓時張目猝驚,是步翾被束縛于地,橫于城門下,身上血迹遍布,面色慘白青絲濕亂,凄慘到令人心錐窒息。
“阿兄!”
“住手!”孫權急忙喚止弓手。轉瞬間,黃沙濺揚,山越大軍兵臨城下,勢如山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