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帶孫權回到他的居室,與他對坐,抛棋子于盤中,“權弟,你可認他?”
“軍妾雖為真,而子真真假假難辯。”孫權冷靜而答。
孫策冷聲而呵:“荊州長沙郡至江東路途遙遠,她一婦人攜幼子,如何能成?想必,是有人暗中助她,欲于孫氏内部暗起波瀾。”
“荊州那人,該是時候報酬血恨。”孫權執一顆黑子,攥于掌心。
荊州黃祖,江夏郡太守,設計殘害破虜将軍,令孫氏顯遭破敗之禍。孫策緊咬後槽牙,冷冷一瞥,遙望西方。
“所以。我将定以秋七月,定取豫章,西克江夏,斬黃祖項上人頭,以祭父親在天之靈。”
孫權颔首而起身作大禮對兄長:“權,願随兄長從征左右。”
“好!”孫策大喜而拍案,果然,仲弟不負他之所望,當即而令:“仲謀,便以奉義校尉,領兵二千,随我出征。”
“喏。”孫權拱手而颔首領命。
恰是時,周瑜攜鳥于指尖,來訪孫策,因是孫策特意下令,張昭、呂範、周瑜三人若訪,無需有任何阻攔。
“将軍,子羽于荊州回信,暗毀章陵戰船二十二艘,先登、艨艟艦共十八,樓船為二,餘下為斥候艦。荊州劉表聞此大怒,然查無所獲,乃革職章陵太守黃射。此事,未幾日後便可盡知。”周瑜喜引鳥兒盤桓于身側,再送它飛遠。
“好!”孫策喜而起身,這黃射不是别人,正是那荊州江夏太守黃祖之子,如此,這黃氏便折損一郡太守,于江東局勢大有裨益。步翾的執行力他從不質疑,自他去荊州,捷報頻傳。
周瑜卻收斂笑意,凝肅而道:“荊州近中原、通四方,民多兵足、易守難攻,曹操窺視已久,若曹得荊州,則天下必歸其囊中。”
“想必,周郎已有妙計。”孫策招手引周瑜入座,并令孫權亦同坐于旁。
孫權略持反對意見:“我竟不知翾兄暗渡荊州,但劉表并非善茬,他自入荊州,恩威并著、群民悅服。遠交袁紹、近結張繡,北抗曹操、西抵劉璋、東窺江東。翾兄雄才,怎可為細作,實是置身于險境,願請周郎傳其信,勸其歸來。”
周瑜颔首卻又搖頭:“我已勸過,隻是,他意決此,我亦不知為何。”
孫策歎道:“不必擔憂,子羽的才能,我信得過。”
孫權默然,不再言語。
周瑜淺笑良久,莞爾拱手道:“将軍可還記得,瑜曾道,願于伯符身後,夯基壘台、架梁築室,廣蔽天下百姓。”
“公瑾,你我之間,無需如此前言。”孫策打趣道。
周瑜微微蹙眉,沉思片刻,認真說道:“我來江東之時,觀牛渚地緣特殊,易守難攻,應為臨攻廬江之軍事要鎮,不知伯符已遣誰鎮守?”
“舅父吳景為丹陽太守,牛渚歸其統管。”
周瑜輕撚美須髯,沉思道:“瑜以為,應重築牛渚城郭。廬江未破,以為駐軍進攻要鎮;廬江既破,以為軍資守備之儲。”
孫策點頭贊同:“公瑾思慮正是。縱觀長江一岸,如今唯春谷、江乘城防稍強,然二者之間,牛渚恰為折中之地,于臨江而戰、據江而守、物資轉運,皆大有裨益,當投以兵力築固以鎮守。”
“既是如此,瑜願請命!”周瑜順着孫策話,趕緊請命,就怕孫策不同意。
孫策果然不願意:“卿應随孤征戰四海,非為鎮守一方!”
周瑜無奈扶額:“既是戰略之地,我當親自征守,并借春時開墾糧田,待秋收之際,迎将軍過牛渚、進廬江。與子羽馭鳥相傳一事,可由徐詳接任,如子羽所言,徐詳之馭鳥術大有所成,可堪重用。”
孫策對徐氏兄妹的印象很不錯,昔年也曾短暫為同窗拜于步修門下,自是放心。而周瑜已将每一步棋都安排妥當,他不得不認真地捋須沉思。
以軍政之事來看,遣周瑜鎮牛渚是非常好的戰略。此外,周瑜在吳縣已待兩月有餘,吳縣諸中郎将愈發不服氣,是應将他外派建功立威。想來周瑜也已思考很久,才定此戰略。
“那便有勞公瑾,為我築固牛渚城,據江而望。”
“末将領命!”周瑜滿意地笑了笑。
但孫策轉眼臉色一沉,垮起個臉:“此行,把顧若帶上。别又嚷嚷吵吵,煩我琬兒。”最主要的原因,當是徐辛夷搬到顧若身側去住,孫策一心想成全弟弟,自然要把顧若移走。
“好好好。”
周瑜毫無拖沓,盡快動身,攜兵二千五百人,騎五十匹,遷去牛渚鎮守。
隻是,周瑜離去後,魯肅立即帶親屬遷往曲阿居住,欲借此事表達對孫策仍未重用他的不滿,曲阿離京口近,橫渡大江則可至廣陵。
但孫策毫不在意。
孫策令屯兵曆陽的孫輔遣兵相助周瑜開城建郭,著牛渚城防,并引長江對岸流民,耕牛渚百裡荒田,令諸民開鑿引江水,屯田種糧,投以基建之事,還以溫飽之利。
周瑜素日恩信聞名于廬江淮南,不時,前來投奔者數不勝數。
與此同時,孫策領諸部與太湖操勞水師,決意與令中原聞風喪膽的荊州水師一決雌雄,以徹底盤踞大江之南,對抗北方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