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随孫權目光瞧去,于一衆褴褛泥身中,看見一位姑娘,生得容貌清秀,一雙桃花眼,似有幽潭氤氲,凄凄如畫,令人好生心疼。
甚至,有些眼熟。
孫策步伐随孫權靠近,目光亦停留在那處,本是覺她有些眼熟,待近了些,卻未能細想起來是與何人相似。
“将軍想是忘了,這是橋蕤的一雙女兒。故将軍袁術妻女在這一旁。”楊弘随孫策行來,令那姑娘起身來拜見,本欲将孫策的目光引向另一旁,但孫策毫不在意,隻看向那橋家女兒。
“橋蕤……”孫策回憶昔年輾轉淮南之時,橋蕤一直對他很是賞識,縱那時孫策年輕稚嫩,亦願與之交好,并勸袁術重用孫策,可袁術始終不聽。若問他對袁術有何态度,恨意,定占八成。
後來,孫策找到機會,帶着孫堅舊部共八百兵馬,渡曆陽轉戰江東,徹底脫離袁術部曲,才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局面,而橋蕤,聽聞是為幫袁術斷後路,被曹軍斬殺,二橋女從此失去庇護,風雨飄搖。
“橋婉,拜見将軍。”大橋姑娘雍容見禮,良家之儀未差半分,淑女從容,聲色柔和,隻是,帶着一絲冷靜到極緻的淡然。
聞這聲色與名字,孫策乍從回憶中驚醒,他左右打量橋婉,詫道:“你名喚婉?”
“嗯。”橋婉颔首而禮回。
“甚好、甚好……”孫策喃喃而轉身,與楊弘道:“善待她們。”
周瑜察覺孫策之念,婉、琬也,再聞橋婉聲色,與阿姐确有幾分相似,他果斷喚住孫策道:“将軍,若是心有所思,不若坦然視之。”
“公瑾何意?”孫策回眸道。
周瑜目光斜撇楊弘,楊弘便知大概,委婉道:“橋公膝下有二女,大橋年方十七、小橋年十五,身若浮萍颠沛流離,望将軍憐惜賜婚。”
孫策眸光落于周瑜眼中,略有一絲戲谑之意,反問:“公瑾,可當真?”
“願憑将軍吩咐。”周瑜拱手而勸。
孫策擔心周瑜因姐姐之事不滿,本是将他心中之意強壓住,但偏偏周瑜知他音,公然表示不介意。
孫策遲疑良久,終是沉聲令道:“橋公二女雖流離,得我二人為婿,亦足為歡也。”
周瑜神色微詫,知孫策是欲再與他連襟,意為盡管孫策納大橋,但與他之關系,不會有半點生分。
“多謝将軍。”周瑜拱手作謝,卻見孫策回步于他身側,低聲道:“糟糕,顧若該又恨我幾許。”
“你……知曉便好。”周瑜面露難色,但也不好弗了孫策的意,納妾對于他們來說并不是大事,隻是……孫策做主,則顧若必将大鬧。
孫策上前伸手,牽住大橋的手,将她引至自己身側。而大橋雖是滿身髒虱,毫不畏縮,孫策令她作何,她便一一照做,似一隻失去魂魄的提線木偶,無一絲屬于自己的悲喜。
孫策又與人群道:“橋公長女出落得國色天香,不知其次女何在。”
楊弘掃視婦人群,将一個藏在撲倒下女子身旁的小姑娘拉了起來,還未等楊弘勸小橋,便聞大橋喝令:“阿妹,還不作禮?”
大橋心知肚明,她與妹妹父母雙亡、皆為俘虜,沒有一絲抵擋的能力,小橋縱然不願,也由不得她。那聲厲而藏怨的呵斥,令小橋渾身一顫,久久難安。
“橋……橋婵,拜見将軍。”小橋收拾情緒作大禮而參拜孫策,青澀的聲音動聽而惹人憐,幼小的身子全然看不出已有十五歲,嬌弱楚楚,再與那傾城之貌相媲,足以傾國。
“很好。”孫策以打量戰俘的目光審視小橋,見她容貌足以與周瑜匹配,方才放心,便令張勳将二橋帶走,作以梳妝清洗,待入洞房。
橋婵的目光飄忽難止,卻隻消與橋婉相視一眼,便乖乖收斂眸光,垂首端身随她同離開,她知道,她們沒有任何拒絕的權利。
周瑜扶額遲疑,拉孫策于空地低聲而道:“今夜?”
“不然?”孫策笑回。
“此事,别說是你安排,都攬我頭上便是。”周瑜當即出主意,決不能讓顧若知道是孫策所為,否則,他家後院真會起火。
孫策搖頭拒絕:“你與她成婚已過七年,膝下無子嗣,公瑾可知,孤若以強權而壓,足以令你休了她。”
“孫伯符?我妻懷身已八月有餘,何謂無子?”周瑜眸光一斂,面色乍沉。
“可,終未知是兒是女,開枝散葉總是好事。”孫策趕忙撫他背而歉笑:“公瑾,她素日不為你納妾,今日之事,即便說是你之主意,也會與你吵鬧,不如,我做這個惡人,令她再恨我幾分,也無所謂。我已膝下兒女成歡,而你唯獨缺此天倫之樂。這個惡人,我必做。”
“你……唉。”周瑜欲說還休,欲言又止,膝下孩子多,那代價是什麼,是妻子傷身。可他知道,孫策喜歡孩子,周琬也是心甘情願,隻是,若母不在,孩子們怎會幸福。他倒喜歡隻與若兒有這一子女,别無他求。
見此事既定,孫策欲攬周瑜離去,卻見孫權依舊伫立在原地,面之所向,是那個方才小橋所伏的女子。
孫策遙指她而問楊弘:“這又是何人?不若,送與仲弟。”
“我不要。”孫權立即拒絕,他後退半步,欲轉身離開。
孫策張手便把他攔住,笑問:“害羞?”
周瑜察覺一絲不對勁,目光看向楊弘,等他道來:“此為橋家姐妹的表妹,原是不在我等降俘之中,是她欲來相救,卻被困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