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話音方落,孫權當即起身而斥,并回眸沉視程普,步步逼近他身前,“将軍病痛而困,豈可左右其意,引之觸痛!”
孫權知道,兄長定下的事,無人可改,便是母親,兄長也敢堅持抗争。孫權可以不接,但程普,斷不可當孫策之意而頂撞。
與此同時,孫俨亦沉重地起身,而後又雙膝跪地,伏身磕頭與孫策,鄭重請命道:“兄長!俨意已決,此後改名為‘翊’,并改字‘叔弼’,輔仲兄左右,絕無僭越之心!諸君,休得再議!”
孫俨此番表态極其堅決,竟是将自己的名作更改,令衆臣霎時啞口無言,翊為輔也,孫俨态度明确,隻願作孫權的左膀右臂,絕無二心。
蓦地,安靜跪坐一旁的孫匡,亦伏身磕頭與孫策,正色道:“兄長!匡亦願,取字‘季佐’,以表本心!”
“佐”和“弼”皆輔佐之意,孫匡和孫翊一樣态度明确。
忽地,屋内又傳來孫策沉重而微弱的喘息聲,衆臣霎時皆安靜,不敢再多說一句話,惹孫策引痛。
“噤聲!”竟是孫策咬牙忍痛,厲聲呵斥。
衆臣皆駭然,孫策雖重傷垂危,氣怒猶如泰山崩塌,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仲謀……”孫策再度苦喚,懇願的目光投向張昭,似一雙深入深淵的眸子,悲望,卻仍有希望。
張昭沉重歎息,忍淚将印绶送奉于孫權跟前,呈之身前,近在咫尺。可孫權卻含淚後退半步,他不敢靠近那物什,他不想。
不過轉眼,要他接受孫策突如其來的遺命,如何能接受。他記得清清楚楚,他領兵征前廣陵時,兄長親自在大丹徒渡口送他遠航,大江滾滾,臨風飒飒,臨别之時,尤談笑風生。
再回首,要他接受兄長重傷卧床,如何能……
“仲謀……”孫策再度拼力擡手朝孫權招,卻隻一瞬間,便又垂手于榻,似已力竭垂危,更似心寒無奈。
“阿兄!阿兄我在……我在!”孫權不敢再有遲疑,立刻跪走到他跟前,淚水止不住地流,慌亂又無措。
“舉江東之衆……決機于兩陳之間,與天下争衡……卿不如我。舉賢任能,各盡其心,以保江東……我不如卿。孫仲謀,接、印绶!”
孫權遲遲不肯接印绶,滾淚滿臉,悲恸泣淚,苦苦哀求:“阿兄我不要……你不許給我,不許!”
孫策沉重而深呼吸,眼角顫搐不止,近已至眦裂,咬牙切齒,再度嘶吼而令:“仲謀!”
“仲謀在……”孫權垂首咬牙,不敢再猶豫,他托手含淚接過張昭手中的印绶,跪呈與孫策榻前,孫策方得以松卸半分激動的情緒,又與張昭投以絕望而充盈期盼的目光。
立時,張昭上前攙扶孫策支起身子,又怕孫策如今的精神力魄無法自己支撐,便以自己的軀體為孫策作柱。
張……公……”孫策硬撐着萬般痛苦,嘶啞的喉嚨裡再度發出聲色,他想要再執張昭的手,可他,再無那份力,他拼着全身的意志,一字一句而托:
“煩勞先生……盡心、輔佐仲弟……若仲謀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孫策再次托付,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他若生死,短時間内,唯有張昭能為他掌控江東全局,盡管這江東可能易主于張,他也沒有選擇。
但願仲謀,真的能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