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魚學會說話了。
張福令身為他半個老師,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
隻是自從失火後,團子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整日郁郁寡歡,見了嘉魚更是一副老鼠見貓那般畏懼,當張福令再一次從嘉魚手下奪回被提着後脖頸的團子時,忍無可忍愠怒道:“你下手輕點。”
嘉魚聳聳肩,坐回梨花木椅上,“對這種貓不能用懷柔政策。”
張福令略略詫異,都懂得懷柔政策了。
“最近精進了不少。”
嘉魚不置可否,隻笑看着張福令。
若是她知道那場火是團子造成的,不知道還會不會這麼袒護它了。
嘉魚剛準備說,末莉的聲音自書房外傳來。
“小姐,馬車備好了。”
張福令理了理衣袖,将團子遞給嘉魚,“收起你的鐵血政策,今日繼續抄書,待我回來檢查。”
鐵血政策?嘉魚弧度恰當的嘴角一僵,好啊,那他便瞧瞧她的懷柔政策能成什麼氣候。
懷裡的團子縮成一個小白團,畏畏縮縮盯着他,嘉魚捏上團子後脖頸的手一頓,轉為順了順它的毛。
*
黃昏時分,灰蒙的雲層掩去晚霞,眼見水霧又自天邊而起。
馬車碾過鬧市,銅鈴聲聲激起車窗流蘇叮鳴。
“又要下雨了。”張福令縮回頭,胳膊上的傷疤日漸轉好,她出來買一些除疤的膏藥,順便挑一挑驅蚊的香料,那日一場大火将納閑居燒了大半,連着她繡好的香囊一并葬身火海。
前幾日聽二哥說,西北戰事又起,大哥被絆住了腳,歸期不定。
也好,她能喘口氣在繡幾隻出來。
濟世堂地段優越,左挨君子台——京城最有名的點心鋪子,正對醉香居——京城最大的酒樓。
此刻正是用晚膳的時候,醉香居熱鬧非凡。
二樓雅間,何皎皎靠在窗前,漂亮的眸子在看到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走進濟世堂後,劃過一絲得意的冷笑。
“皎皎,這便是你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法子?”不遠處的梨花木交椅上,何宗安翹着二郎腿,滿臉鄙夷,“你若是無心助皇兄,何必耽擱你我的時間呢。”
何皎皎睨了一眼何宗安,“鼠目寸光。”
“你!”
“時至今日,妹妹到是好奇,上次的主意,到底是不是哥哥的想法。”何皎皎幾步來到何宗安面前,纖纖玉指壓下他直逼自己面門的折扇,眼神陰沉。
“我……”何宗安支支吾吾半天,認命搖頭,“顧明想的。”
“哼。”何皎皎冷哼一聲,“我想的法子同顧明殊途同歸。”
何宗安還是不明白何皎皎的意思,“這與你買通濟世堂調換香料又有何幹系?”
“皇兄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薄情寡義?”何皎皎反唇相譏,眼見何宗安面目猙獰起來,何皎皎并不在意,繼續道:“我将驅蚊的香料換成了招引蚊蟲的。隻加了一味藥材,氣味不變,效果卻截然不同,和将軍因為這個香囊而至蚊蟲纏身,定會認為它是不祥之物,進而開始厭惡相送之人。”
說完,何皎皎往窗外一瞥,“消息不胫而走,西賢王府不得不退婚,屆時二哥雪中送炭……”
話到此為止,樓下一身素衣的女子提着裙擺上了馬車,待馬夫抽鞭馭馬而去,何皎皎推門離去。
門外,依舊人聲鼎沸。
宮婢垂首扶着何皎皎下樓,小心翼翼問道:“公主做的香囊,送還是不送?”
“自是要送的,留心打聽,比她晚半月再送。”
“是。”
*
“小姐又貪嘴,買了藥膏,轉腳就往君子台跑,奴婢攔都攔不住。”
回了府,末莉第一件事就是同張度告狀,張福令緊了緊懷中的食盒,笑嘻嘻湊到楚緒身前,将一個食盒塞到楚緒手裡,“嫂嫂,傺傺是惦記您害喜,特意去買了冰涼爽口的冰酪來孝敬您。”
“難為你這丫頭心細。”楚緒拿走了冰酪,心領神會地連張度一起拉走。
張福令嗔了一眼末莉,又緊了緊懷裡僅剩的一盒點心,“就你多嘴。”
張福令前幾年生病,鈴醫配的藥忌諱糖類,當時小姑娘正是愛吃甜的年紀,口欲沒能滿足,這幾年戒了藥,可不是要補回來。
隻是這一補補得有些過了,害了牙疼的毛病……
主仆二人走回院子,張福令忽然想起來嘉魚。
她打發了末莉,抱着食盒來到小書房門前。
天色已經擦黑,小書房裡點了蠟燭,寬大的身影投在窗紙上,應該是嘉魚還伏在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