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
女子清脆的聲音落下,馬夫籲一聲,馬車靠邊停下。
流蘇輕碰,玱玱作響,“嘉魚,幫我去君子台買些松仁奶皮酥。”
張福令的雙手交疊擱在車窗上,一顆小腦袋壓在手背上,她說完,回頭沖末莉抱怨道:“也不知道下午能不能搶到,以後出了新品,定要第一時間來排隊。”
嘉魚不疑有他,負手而去,嬌嗔聲越來越淡。
君子台,嘉魚站在檀木門前,裡面的人真是多到幾乎要從門口溢出來。
涼爽的秋日,一股熱浪時不時湧出。
嘉魚修長的手指勾着香囊,光是站在門前他都覺得炎熱難挨。
一個大漢從裡面擠出來,他揩了一把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想到自己媳婦為了幾塊破餅子害他如此狼狽,心裡正揣着火,餘光瞥見站在門口的少年,見他身姿挺拔卻是滿臉不屑,登時沒好氣道:“滾開,買不起還在這裡擋路。”
嘉魚被莫名其妙地推了一把,香囊從指尖滑落,他的神色一睖。
正欲追去,衣袖猛地被扯住,他蹙眉偏頭,是個瘦得像豆芽菜一樣的小男孩。
小男孩對上嘉魚冰涼的眼神,不由打了個戰栗,撒了手拔腿要跑。
“等等。”
小男孩僵硬地轉過身子,抖着嗓音求饒,“大、大俠饒命。我并非有意沖撞您。”
嘉魚上下掃了一眼對面的小男孩,他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身子骨瘦到仿佛是一塊兒木闆。
嘉魚不接話,小男孩雙膝發軟,顫巍巍地遞上去方才撿的香囊。
他本想用這個香囊敲詐一筆飽腹錢,哪知碰到了個硬茬。
嘉魚接過香囊,桃花眼微眯,“幫我辦一件事,事成後,不但不殺你,還會予你些報酬。如何?”
小男孩受寵若驚,登時點頭如搗蒜,“好好好。您盡管吩咐。”
嘉魚從懷裡掏出一兩白銀遞給男孩,厲聲威脅道:“記得是松仁奶皮酥,買錯扒了你的皮。”
小男孩鑽進君子台,嘉魚緩緩靠在門前,手中一顆石子抛起又接住,不遠處,大漢正在買酒。
嘉魚耐心地等着他走出一段路,有時候不得不感歎,有的人,他就是背興。
若是大漢走到人堆裡,或許嘉魚還會猶豫要不要動手,但他偏生拐了回來,準備走這邊一條僻靜無人的小路。
嘉魚微微眯眼,待他拐進巷子,隻聽得“啪——”一聲,大漢四腳着地,酒水餅子撒了一地。
“大俠。”小男孩從裡面擠出來,将手裡松仁奶皮酥和碎銀遞給嘉魚,嘉魚隻接了糕點,揚長而去。
馬車上,張福令坐立不安地盯着君子台的方向,“怎麼去了這麼久。”
“小姐莫急,許是人多。”末莉安慰道。
“可交代清楚了?”
末莉點頭,“奴婢知會過君子台夥計,隻要看見身着棕黑勁裝、眼角有紅色胎記的男子,就将那份摻了胡椒面的松仁奶皮酥給他。嘉魚容貌俊美,夥計定然不會忽視。”
張福令深表贊同,嘉魚的樣貌,當真是出衆,又有一身渾然天成的好氣質,在人群中格外紮眼。
“奴婢怕嘉魚起疑,還特意讓夥計留出幾塊兒沒摻東西的,到時候小姐隻管拿邊角印了梅花的,那些都是沒摻東西的。”
“好。”張福令才應下,遠遠瞧見嘉魚往這邊走來,手裡提着君子台特有的食盒。
她攥着帕子,有些心虛地躲回馬車裡。
*
用過晚膳,張福令托腮盯着桌上的盒子,粉潤的指甲蓋點在桌面上,細聞有聲,聲聲擾人思緒。
白日裡還信誓旦旦,定要整一整嘉魚,讓他知道自己并非軟柿子。可如今真要行動,卻有些猶豫了。
末莉見張福令一直盯着食盒發呆,湊過去道:“小姐不忍心嗎?”
“末莉,會不會有些過分了?”張福令幽幽歎了口氣,胡椒面是經過改良的,聽聞巨辣無比。
末莉嘟着嘴不滿道,“是他口無遮攔在先,小姐隻是讨回公道,何來過分一說。”
張福令轉念一想,是這麼個理兒!她拍桌而起,“你說得對!”
張福令握着食盒正準備去尋嘉魚,哪成想他先自投羅網,這下,張福令連反悔的餘地都沒了。
院中水榭,張福令将食盒的蓋子打開,奶白色的長形糕點擺放整齊,張福令捏了一塊遞給嘉魚,“快嘗嘗。放久了就沒味道了。”
嘉魚掃了一眼遞到眼前的手,素手像是要融進奶白色的糕點裡一般,深陷其中,帶着幾分危險。
張福令的喉嚨微滾,視線緊緊盯着嘉魚輕啟的薄唇。
張福令的視線過于熾熱,嘉魚送到嘴邊的糕點又放了下來,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