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令邁出去的步子堪堪收回,“二哥,我……”
方才在家中,她見嘉魚屋内空無一人,又聽院外府兵穿甲整隊,在聯系上那一盞帶血的花燈,心中不安的種子呼之欲出。
她來不及思索,快步走出月洞門,正巧張度帶着府兵經過此處,張福令喊住張度,“二哥,你們這是要去哪?”
張度被攔住去路,他垂首蹙眉看着自家幺妹,沉聲問道:“你怎麼還沒有回屋?”
張度先是将問題抛回去,而後大腦飛速旋轉,尋個什麼理由,才能将他這個心思缜密的幺妹騙過去呢。
“可是因為嘉魚?”
然,還沒等張度想出好理由,張福令直接問出口,她溫婉的眉眼染上幾分焦急,張度的袖子被她的手攥出褶子。
事已至此,張度撫平袖子,輕輕點了一下頭,随後越過張福令,催促道:“時間耽擱不得,傺傺你先回去休息。”
沒有一息猶豫,張福令跟上張度的步子,“二哥,我也想去。”
張度像是早料到她會如此,他怕耽擱下去出大事,便與張福令約法三章,許她跟上。
張福令垂首瞧了瞧自己的長裙,上山确實不妥。自己跟上去,難保他們不會因顧及自己而放慢腳步,反倒會耽擱時間。
于是點頭道:“我就在附近搜尋,二哥放心去吧。”
張度匆匆跟上衆人的腳步,一時間,幽暗的深林燃起一條火龍,不多時,火龍四溢出星星之火,播散向林間各處。
斷橋山山腳,末莉提着油燈跟在張福令身側為她照明,山風洶湧,火苗灼得有氣無力,末莉盯着張福令撥草的動作,生怕忽然冒出來一條蛇将張福令咬上一口,焦急地勸道:“小姐,咱們歇息一會兒吧。”
張福令停下撥草的動作,環顧四周,能搜查的地方,皆被府兵衙役翻了個遍,再說荒郊野嶺,萬一冒出條蛇,她反倒添了亂 。
“也好。”她将手中的木棍扔進草叢,由末莉扶着坐到一處空曠的地方。
不多時,張家府兵拾了柴火在她身旁攏起營火,張福令單手托腮,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
火舌憧憧,星星光點随風翻飛,映照出姑娘雙手合十,分外虔誠的面孔。
“希望嘉魚能平安歸來。希望他能早日與父母團聚。”張福令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
夜色漸漸淡去,晨間的山野雲霧缭繞,水汽凝結。
末莉邊打着哈切邊往營火裡添柴火,張福令靠在末莉肩頭,雙眸緊閉。
她睡得極不踏實,秀麗的雙眉擰在一起,眼睑下烏青遍布,頭也在不停地小幅度搖晃。
“不要過來!”
伴着一聲驚呼,張福令睜開雙眼,杏眼鹿眸裡滿含惶恐。
“小姐?”
迎上末莉關切的目光,張福令猛舒了一口氣,她坐直身子,揉着砰砰亂跳的胸口,啞聲問道:“何時了?嘉魚找到了嗎?”
“寅時才過半,還沒找到。”末莉為張福令裹緊大氅,又去拿水,“這幾日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小姐勞累過度,怕是又做噩夢了吧。”
“嗯……”張福令點點頭,接過末莉遞來的水袋,伸長脖子往林子裡望,惴惴不安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可惜白霧林深,在林子前便将她的視線遮去。
早晨山間的風要格外冷一些,水袋裡的水也是冰涼無比,張福令含着水在嘴裡捂熱。
正擔憂不已,忽然,茫茫濃霧裡傳來說話聲,張福令的喉嚨一滾,飛快站起身子迎上去,“二哥?!”
隻見霧霭沉沉裡走出來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他步履蹒跚,背上趴着一個神志不清的男子。
男子黑衣窄袖,合着眸子,任由張度将他“扔”到地上。
張度喘着氣,尋了一處樹根将嘉魚放下後,貼心地正了正他的頭,語氣嫌棄,卻掩不住贊佩,“這小子命大,不但會封自己的穴,還知道以毒攻毒。”
張度接過張福令手裡的水袋,猛灌了一口水。
想起方才林中的場景,還是不由膽寒。
他們是在林子盡頭尋到嘉魚的,雲山霧罩,少年周身環繞着濃白的霧氣,幾人走近,才發現那是一條比人手腕還粗的白蟒。
嘉魚周身全是血,他阖眸靠在樹下,微微起伏的胸膛帶着幾絲活氣。
“這是……百步白蟒!”柳長青大驚失色,靠過去的步子生生撤回。
百步白蟒,字如其名。被此蛇所傷,百步之内必死無疑。
人行百步,不過一二十息。
張度扶住柳長青,聞此名已是不寒而栗。
此蛇不但毒力強大,移行速度更是驚人,凡遇此蛇之人,幾乎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