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寶匠匆匆趕到張度的院子,卻被告知張度進了宮。楚緒單手扶着腰,一臉緊張地問道:“可是圖稿出了什麼問題?”
那對長命鎖是他們夫妻二人精心創作出的,給予了腹中二胎無限的愛,千萬不能有差錯。
珠寶匠搖了搖頭,熱茶下肚,他反倒清醒了一些。
皇族都沒有聲張此事,他貿然來問,會不會多有不妥?
于是,珠寶匠壓下到嘴邊的話,“就是想再來尋公子确認一遍,眼瞧着要過冬,等這一單做完,我便該啟程歸家了。”
還是先回國,将此事禀報給皇帝皇後,來得妥帖些。
*
入夜,張福令從淨室出來,忽然想起白天囑咐末莉的事情,她坐到妝奁前,一邊擦着濕漉漉的頭發,一邊問末莉:“收拾庫房的事情,如何了?”
“這幾日風大,奴婢想着等個好天氣,将裡面的字畫拿出來曬一曬,屆時一并收拾了。”末莉鋪完床走過來,她接過張福令手裡的毛巾,輕柔地擦着張福令的頭發。
“也好。”張福令點頭。
昏黃的燭光照透宣窗,窗紙上,女子纖細的身影微晃。
“撲通——”
青草微晃,一道黑影自地上站起,貼着牆根,悄無聲息地靠近張福令的屋子。
女子纖長的睫毛垂下,緩緩貼向躍動的火苗。
嘉魚撥開擋路的樹梢,落葉紛紛揚揚墜下,窗紙上的身影,在一片一片滾過視線的落葉裡,安靜地融入夜色。
嘉魚不由握緊手裡的钗子,原來她這般脆弱,隻一盞燈,便能奪去所有,更何況是凜不可犯的皇權。
必須要盡快找到另一隻钗子。
這樣,張福令才有可能相信他那些目無尊卑的“鬼話”。
嘉魚将钗子放回懷裡,他望着那個漸漸陷入沉睡的屋子,靠在牆角的暗影裡良久,直到巡視的府兵走遠,他邁開長腿。
“吱呀——”
宣窗微展,嘉魚的雙手攀上窗沿,腳下稍許給力,一氣呵成翻了進去。
屋子裡黑黝黝一片,從前張福令會留幾盞小燈,後來屋子被燒,這個習慣就廢除了。
幸然今日的月色皎潔明亮,嘉魚踩着月色,輕手輕腳地劃開一個火折子。
此處是張福令的内寝,并不是誰都能輕而易舉進來,白日裡,嘉魚也隻駐足在次間。他想要進來,除了得到張福令的允許餘外,隻有趁夜色潛入這一個法子。
得到張福令的允許……難度有些大,而且,他也不知改如何開口。
嘉魚端着火折子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又去妝奁前翻看一陣,無果。
張福令背對着這邊側躺在床上,呼吸均勻淺薄,掖好的被子被她踢開,又團成一團抱進懷裡,她的一條腿搭在被子上,寶貝得像是誰要和她搶一樣。
嘉魚歎了口氣,他進來一次不容易,總要把各處都搜尋一遍才安心。
眼下,就還有床上一處未動。
火折子在嘉魚面前左右微晃,他眼底燃起糾結之色,不出片刻,被一股決絕取代。
能進來一次不容易,想到這兒,嘉魚穩住手裡的火折子,慢慢靠近張福令,腳下的步子愈發輕巧。
他的目光落在張福令的床頭上,那裡放着一個小盒子。
小盒子放在床裡面的角落,張福令又面朝那廂,拿起來着實有些困難。
嘉魚試探着伸出手臂,哪知張福令忽然翻了個身,嘉魚的身體瞬間僵硬。
“别過來……”少女的呢喃細語落入嘉魚耳中。
嘉魚渾身僵直,他怔怔地垂下頭,見張福令的雙眸緊閉,這才略略松了口氣。
然而,松懈下來的神思,又在張福令翻身的下一刻提起。
嘉魚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躺在床角的小木盒,在欲探身去夠,張福令卻忽然躁動起來,她迷迷糊糊扯着被角将被子蓋到身上,嘴裡胡話連篇。
嘉魚飛快收回手,手裡的火折子瞬間熄滅。
周遭刹那間暗下來,連同光熄滅的,還有嘉魚萬分不甘的内心,但此刻,若是他再有稍許動作,張福令定然會醒來。
此地久留不得,嘉魚原路跳窗離開。
窗棂啪嗒一聲阖起,昏暗的室内,張福令緩緩睜開眼睛,眼底清明,絲毫看不出初醒的懵懂。
她擁着被子坐起來,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宣窗的方向。
深更半夜,嘉魚來這裡做甚?
這一夜,張福令再也沒敢閉起眼睛。
翌日,末莉被張福令眼底的烏青吓了一跳,“小姐昨夜失眠了?”
張福令搖搖頭,昨夜她擁着被子想了一夜,是不是嘉魚看多話本子,學了話本子裡那些不正經的人事,他最近的行為太過讓人匪夷所思。
張福令興緻缺缺,她用過早膳,帶着末莉,直奔嘉魚的院子。
行至半路,張福令想到什麼,先去了一趟王蒙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