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住持顯然也被這一幕震驚到,他的老眼撐圓,連眼角的皺紋都快要被撐開。
嘉魚并未着急過去,他又繞回去,從桌子上抓起一個茶杯扔進暗道。
片刻之後,暗處傳來清脆的瓷器破裂聲。
住持吞咽口水,他在這裡這麼多年,從來不知道這裡還有暗道啊!
周遭的熱氣被漸漸抽離,住持渾身發寒,他對上一雙濃黑的眸子,像是巨蟒吐出的蛇信子,将他生吞活剝。
“我、我當真不知道……”住持早已吓得丢了魂魄,他欲哭無淚地解釋道。
“下去。”嘉魚往暗道那裡掃了一眼,示意住持。
老住持不為所動,他此刻雙腿發軟,已經沒了站起來的力氣。
嘉魚看出他畏畏縮縮的樣子,一把将年過半百的老頭從地上提溜起來,他冷聲問:“我幫你下去,還是你自己扶着梯子下去?”
少年一張俊臉遍布寒冰,這個老頭在這裡這麼多年,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暗道?他一定知道什麼,嘴倒是嚴實,嘉魚冷冷勾起嘴角,就算是堅如磐石,今天也要給他炸出個洞來。
住持何等精明,他定然能品出“幫”這個字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沒準兒就是一把将他推下去。他伸長脖子往那暗道裡瞄了一眼,好家夥,根本看不到底啊,這誰敢下去啊!
他想壽終正寝來着。
老住持哭巴巴地看向冷臉的少年,“少俠,您、您饒了我吧。”
但嘉魚這人,自幼生在狼群,天生缺少人情味。
他冷聲道:“那我幫你。”
說着,嘉魚一腳踹到老住持屁股下的凳子,隻聽唉喲一聲,住持連着凳子一塊兒趴倒在地。
然而嘉魚并沒有給住持爬起來的機會,他一把拽住住持的衣領就要往前拖。
住持一個老頭,哪裡能抵抗精壯的少年的桎梏,轉眼間便被拖到暗道口。
嘉魚撒了手,擡腿正要把這老頭踹下去,見他□□濕了一片,眉頭狠狠蹙起,他的腳落在老頭的肩背上,“自己下去!”
今日這劫是躲不過了。住持咬咬牙,畏畏縮縮地探出手,他忍不住往昏暗的洞口瞟,背後冷飕飕的催促聲響起:“快點。”
比起面前的深淵,住持更怕身後的那個小惡魔,他一狠心,攀着梯子飛速爬了下去。
嘉魚蹲在洞口,直到住持開始顫巍巍地試探他人還在不在,他才動身下去。
就是個普通的暗道,深幽不見底。嘉魚從懷裡摸出一個火折子吹着,微弱的火苗漸漸扭擺起豐滿的腰肢,幽幽照亮前方一小片道路。
嘉魚把住持拽到身前,“往前走。”
都到了這一步,老住持隻能硬着頭皮往前走。
嘉魚留意着周遭的環境,牆角結滿蛛網,灰塵在火苗旁翻轉。
“等等。”嘉魚喊住老住持,老住持渾身一僵,“怎、怎麼了?”
“站着别動。”嘉魚走到老住持前面,他舉着火折子,緩緩蹲下身,地上鋪了一層灰。
看來許久沒來了。嘉魚算了算,距離上次他們見面,确實隔了許久。
他又将老住持推到前面讓他帶路。
*
振國将軍府,書房裡,依舊燈火通明。
屋内,張度的話落,老将軍的面色漸漸凝重起來。
張弛是個老實忠厚的性子,他常年領兵打仗,所部署的都是軍事戰略,這忽然遇到朝堂之上的權謀之争,一時也說不上話。
老将軍喝了一口濃茶,半晌,他沉悶的聲音打破沉寂,“為父已經老了,這次殲滅西北賊寇,我想請旨聖上,懸車緻仕。”
“這!”
“什麼?!”
張弛張度兄弟二人險些驚掉下巴,尤其是張度。
在他的印象裡,父親大有一腔不為國捐軀不罷休的孤勇,還曾經為了他不入軍營的事情大發雷霆,這次凱旋而歸,怎的忽然提起喪氣話來了。
“父親為何如此?”張度問。
“度兒,”老将軍深深看了一眼張度,“當初,你的選擇沒錯。”
寬厚覆滿老繭的手掌蓋在張度的肩膀上,張度擡頭,“父親這話是何意?”
老将軍負手踱步到窗前,月圓如盤,又是月十五,他同大兒子快馬加鞭趕回來,就是為了能趕上月圓之夜和家人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