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令騰一下從美人靠上站起來,“可有受傷?他人在何處?”
“沒受傷,就在前堂。”
張度這邊說着,張福令已經提起裙擺跑了出去。
然而不等她走出十步,迎面跑來一個小厮,深秋,他的額前密密麻麻全是汗水,他氣喘籲籲問:“小、小姐,二少爺可在?”
張福令正要開口,張度已經走出來,小厮見了他,像是溺亡之人看到救命稻草般撲上去,“少爺,前堂出大事兒了!”
“出什麼大事兒了?”張度蹙起眉頭,“你把話說清楚。”
近來家中實在不安甯,他對“出事兒”這幾個字,格外敏感,甫一聽到就渾身汗毛倒立。
“天家來了!”小厮道。
“天家?”張度以為天家是來慰問張福令的,剛松懈下的氣,又在小厮的下一句話落提起來,“靖國的皇後,也一同來了!”
“靖國皇後?”張福令疑惑不解,但她心中惦記着嘉魚,不再過多糾結,提起裙擺往前堂跑去。
暖陽打在紅漆遊廊上,光影躍動,追随着女子急促的腳步。
焦黃的落葉紛紛揚揚鋪了一地,踩在上面沙沙作響,遮不住前堂裡的哭泣聲。
婦人一聲聲“這是我兒”直擊人心肺,張福令的心頭猛烈躍動,驚慌無措的感覺瞬間填滿她的心間。
方才二哥說,嘉魚在前堂,方才小厮說,靖國的莊定皇後随天家一同來府上。
那麼這個婦人的聲音,定然是莊定皇後,她口中的兒子……是嘉魚?!
張福令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正要沖過去看個究竟,胳膊忽然被身後而來的手掌抓住。
“傺傺,冷靜點兒。”張度抓住張福令的手腕,方才他已經和小厮了解過情況,嘉魚的父母,來尋他了。
靖國……若是尋常人家倒也罷了,偏偏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太子!
此事可大可小,可往大說,這是與敵國串通,私藏太子預謀叛國!
昨日大哥走後,父親又和自己談了許久,功高蓋主的道理,他怎麼會不知。
“二哥?”張度的手掌像是鐐铐一般,張福令掙紮幾番硬是沒有掙脫。
“傺傺,今早緒兒一直鬧着肚子疼,怕是有臨盆的征兆,你替我去陪陪她。”
“可是……”張福令伸長脖子往前堂瞧,他們在一處拐角處,屋中人看不見他們,他們卻能看清屋裡的場景。
皇帝居于高位,臉色不好看,嘉魚坐在婦人的身旁,雖然隔得遠,但張福令已經能感覺到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寒意。
“快去。”
見嘉魚身體無礙,張福令的嘴巴抿成一條直線,眼下他們母子團聚,自己過去着實有些突兀,便點頭,轉身往張度的院子去。
前堂,嘉魚感受到一股灼熱的視線朝自己看來,待他回望,一抹素白的背影漸漸離他而去。
秋日的落葉零零散散挂在樹梢,女子提着裙擺走得并不快,卻就這樣慢慢脫離他的視線。
嘉魚起身要去追,手被這個陌生的母親緊緊攥着,她的眼裡淚光未退,哽咽道:“莫要再離開娘親了,好不好?”
“放開!”
“可認清了?”慕德帝道。
并沒有人在乎嘉魚那句話,嘉魚又被婦人扯回來,婦人捧起他的臉,上上下下端詳個遍,看嘉魚的眼神越來越不耐煩,這才松手,眼淚滾滾而落,“眼角這片胎記,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嘉魚躲開婦人探上來摸他臉的手,掃了一眼坐着的慕德帝,眉梢冷冷挑起,昨晚他讓那個老頭在前面帶路,眼看着快到道路盡頭,老頭忽然回身,也不知道他從懷裡掏出個什麼東西,自己措不及防,竟被他用藥迷倒。
暗道裡不分晝夜,微弱的吱吱聲将嘉魚喚醒,他睜開眼,身上正趴着一隻老鼠,綠油油的眼睛泛着貪婪的光。對上嘉魚恍如寒冰的眸子,老鼠一聲尖叫,飛快逃竄。
老頭已經不知所蹤,嘉魚冷冷勾起嘴角,這老頭真蠢,竟然不知道做事情就要做絕,他就不怕自己醒來,血洗他這飛鴻寺。
手中的火折子早不知去向,嘉魚憑着感覺往回走了幾步,果然,那老頭将來路封死了。
嘉魚掃了眼被咬壞的袖子,老鼠膽小,若非饑焰中燒,絕不敢近人。然寺中多有庖廚,這隻老鼠,絕不是從寺中跑進來的。
那麼這條暗道,一定還有出口。
他摸黑撐着牆壁往前走,死老頭也不知用的什麼毒藥,緻他渾身酸痛無力。
嘉魚走了不知多久,牆後忽然有嘩嘩水聲傳來,他附耳貼上牆面,城中僅有一條長河貫穿四方,能有如此波濤洶湧之聲,當是主幹。
主幹……嘉魚單手拖起下巴,這條主幹環繞飛鴻寺後山、醉仙樓,沿路直達皇宮。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