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此去的城池喚作濟中,是嶽國前往金口的唯一途經之地。
此地乃嶽國和靖國的邊境,來往商販絡繹不絕,以莫聿如今的身份,弄到一個假路引可謂輕而易舉。
張福令随着莫聿混進城池,迎面是一條不太寬闊的黃土大道,兩旁的店鋪緊緊挨着。他們鑽進人群裡,張福令伸長脖子往官府處望了望。
按理來說,衙役押送流放之人途經城池,除去長解一路相随,短解都會在池城的官衙裡換下一批,再由另一批頂替而上。
眼下官府門前冷冷清清,也不知他們是錯過了,還是來早了。
張福令回頭看了莫聿一眼,後者正在一處小攤前,悠然自得地挑着……胭脂?
張福令走到莫聿身邊,還未來得及開口,被莫聿勾着脖子拽到小攤前。
張福令沒來得及開口,莫聿打斷她的疑惑,指着攤位上琳琅滿目的胭脂,笑着說:“來得正好,快來幫你嫂嫂挑一個。”
“嫂……嫂嫂?”張福令狐疑地偏頭,莫聿沖她眨了眨眼睛,又轉頭對小商販義正言辭道:“這是某的内弟,自幼便對女孩子家的東西大有計較,你唬不了我。”
張福令一頭霧水,隻能呵呵賠笑。
“内弟,快點挑一個。”
張福令隻好裝模作樣挑了幾個,在手上試過質地後,将其中一個遞給莫聿,“就這個吧。”
“可保證能媲美歲安城的胭脂?”莫聿開蓋把鼻子湊過去,張福令來不及阻止,就見他蹙眉,嫌棄地把手裡的胭脂丢回原位。
“你!你故意找茬是吧?!”小商販心疼地把胭脂擺好,瞬間拍桌而起,指着莫聿鼻子吼道。
莫聿啧了一聲,并不為商販冒犯的舉動動怒,他擡手,用不知何時多出來的折扇推開面前的手指,理直氣壯反問:“你出攤賣貨,我還不能說上一二了?”
不待商販還嘴,他接着道:“大哥你可見過歲安的女子?别管是豆蔻年華的姑娘,又或是四十好幾的半徐老娘,各個都有細皮嫩肉的容顔,我聽說,就是這胭脂養出來的。可你瞧瞧你賣的這些,質地粗劣不說,連味道都如此刺鼻!”
“你說是不是?”張福令正一頭霧水,被莫聿戳了一把。
她意識到了什麼,忙應和點頭,“是是是。”
見商販依舊面含怒意,莫聿歎息道:“這濟中好歹也是嶽國要沖,聽大哥的口音也像是當地人,就沒見過一兩個流放之人途經此處?”
張福令會心一笑,果然如她所想,莫聿這是在套話。
隻是這個人怎麼不直接問啊?非要整這麼一出鬧劇,張福令見小商販搖頭,稱他日日夜夜在此處設攤,近來根本沒有流人進城。
商販斷定這兩個人就是來找茬的,抄起一旁的掃帚趕人,人聲鼎沸裡,張福令問莫聿,“為何不直接問?”
莫聿雙手環胸,睨了一眼張福令,“瞧瞧你我的扮相。”
張福令這才注意到他們的衣着與旁人的大有不同,這應當是某個國度特有的服飾,如果他們頂着這身衣服去打探消息,保不齊會被官府盯上。
“張大哥他們還沒有來,我們先去尋一處落腳地,順便商議下如何與他們取得聯系。”
莫聿在街邊買了兩根糖葫蘆,又悠哉悠哉地開始找客棧。
張福令看着他悠閑的仿佛是在自家後院裡閑逛一般的模樣,不由問他:“你可想好去綏州,如何面對那些豺狼虎豹的對策了?”
以莫聿的聰明才智,他不可能沒有猜到他的父親此舉的目的。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莫聿滿不在乎。
如此随性?
這可不是莫聿的性子,以張福令對他的了解,此人走一步,至少算好十步,沒準兒還會順勢挖個坑,等着魚兒自投羅網。
兩人入了客棧,張福令推開窗,發現窗外的正好面對唯一的黃土大道,展展脖子遙望,便能瞧見官府的大門。
她會心一笑,感激莫聿如此費心。才要收回目光去收拾行囊,張福令眼睛一轉,餘光忽然瞥到樓下有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混迹于人群穿梭,她現在是對外隻成了一輪幽魂,本不欲管閑事,可定睛一看,其中一人的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張福令從桌上抓起挂有黑紗的羃籬,飛快追出去。
時至黃昏,街上都是些趕着牛車務農歸家的莊稼人,那兩個身穿錦衣的人很是突兀,張福令一路追上去,遠遠瞧見他們二人進了一間茶肆,想也沒想,張福令緊緊跟上去。
尋了一處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坐下,張福令終于看清方才覺得熟悉之人的面容,瞬間熱淚盈眶。
是沈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