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莫聿挑眉,才要說什麼,後腰忽然被外力戳了一下,以至于他後面的尾音有些颠簸。
“怎麼了?”沈相宜不明所以,隻見莫聿像是鯉魚翻鍋般,脊背瞬間直挺。
“無礙。”莫聿擺手,看似是在回答沈相宜,實則是在對張福令求饒。
出了茶肆,莫聿問身邊的張福令,“為何不和她說清楚?”
張福令躲在羃籬後的面容一僵,随後她無奈一笑,“你可知道近鄉情怯?”
“這二者有何關系?”
“人也是一樣的……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相宜。”張福令歎了口氣,“正如你所言,我現在可是離世的孤魂野鬼,就算要現身,也得尋一個時機。”
莫聿解釋道:“我方才那樣說,是害怕沈相宜心思不正,想着先套套她的話。”
“我知道。”張福令點頭,不然莫聿後來也不會再次誘導沈相宜,想讓她們二人相認。
“待父親他們來了,我再與相宜見面吧。”
一晃過了三日,這日,張福令正撐着手肘靠在窗口發呆,忽然聽到外面傳來叮叮哐哐的響動,她挪到門口,先是貼着門框聽了聽動靜,後将門輕輕拉開一條縫隙。
狹窄的縫隙裡,烏泱泱的閃過一群人的身影,他們手裡皆抱着東西,張福令正納悶,忽然聽到莫聿的聲音由遠及近,“是是是,這些都是某從長安帶來的,質量樣式絕對都是上乘。”
“您可要給夫人買一匹回去?”
隔壁的屋門打開又阖上,連同他們的對話掩去。
張福令關好門,買一匹?莫聿這是真的打算做起生意了?
這個想法很快被張福令否定,莫聿這麼做,大抵是怕人起疑。那麼這些布料……他該不會是從沈相宜那裡拿來的吧……
待屋外的一片腳步聲漸遠,張福令的屋門緊随被敲響。
“太子當不好,轉行做起布莊的生意了?”張福令打開門,調侃了一句。
“布莊……”莫聿雙手背在身後,悠哉悠哉地坐到椅子上,點頭贊同道:“倒也不是不行。”
“這樣我便有大把的時間陪着你周遊列國。”
張福令臉一紅,嬌嗔滿面:“說正事!”
“我從沈相宜那裡借了些布來打掩護,明日起,我們就在街上擺攤賣布,待張大哥他們來了,我想辦法拖住押送之人,其餘的,就要看你自己咯。”
“好。”
第二日,張福令同莫聿一起在街上擺起了攤。
盼星星盼月亮,在他們出攤第二日,城門處終于有了動靜。
先是一隊官兵提着長刀快步跑來,沉重的甲胄發出铿锵有力的聲音,震耳欲聾。
張福令正在和一個婦人讨價還價,婦人見張福令往城門處望去,久久沒有回神,便催促道:“還賣不賣啊?”
“不賣了不賣了。”張福令還未開口,一道聲音忽然橫插進來,她回頭,春末沁人的微風吹過,将羃籬的布料撥開一個縫隙。
跟在莫聿身旁的沈相宜,瞬間傻了眼。
沈相宜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頭戴羃籬的人,磕磕絆絆地呢喃道,“傺……傺傺?!”
張福令知道事情瞞不住了,幸好有東風做美,讓這次相遇來得這般适時,她走過去拉住沈相宜的手,千言萬語彙成一股暖流與她們二人惺惺相惜。
安撫好沈相宜,恰好長解壓着一衆犯人走來,張福令看到人群中熟悉的面容,強忍着淚意看向莫聿,“按咱們之前商量好的來。”
莫聿點頭,抱起幾匹布料,轉身沖到迎面而來的隊伍前。
“客官,看看布吧,歲安城上好的布料!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本來壓着犯人的解差正昂首挺胸地接受着百姓的注目,哪曾想忽然從人群裡串出來一個不要命隻要錢的野小子。
“哪裡來的窮小子,快滾!”解差毫不留情地驅趕道。
莫聿不死心,還在往上撲。
張福令趁着人多眼雜,飛快從一側人群的後方溜過去,又挑了個位置擠進去。
前面因為莫聿的緣故,長長的隊伍被迫停下來。
張福令一眼看到父兄腳腕手腕上的鐵鍊子,因為長途跋涉,鐵鍊所磨過的地方早已潰爛不堪,血肉糊成了一團。
她咬着嘴唇,從衣袖裡摸出一張提前寫好的紙條攥在手心,快步橫穿過黃土大道,從張度身前飛跑過去。
張度正遊神天外,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若不是他底盤還算穩,隻怕險些屁股着地,他才要罵,掌心裡的東西生生将他震在原地。
“怎麼了?”張弛察覺出弟弟的僵硬,忙關心問道。
“無事兒。”張度又深深看了一眼那個背影,将紙條藏進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