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口氣候嚴寒，雖是春末時節，入夜後依然涼風習習，街上的行人不多，唐二龜的身影很快便被張福令捕捉到。

“唐英雄留步！”張福令拔高音調，隻見唐二龜的背影一震。

“小公子可是在喚我？”唐二龜回頭，圓溜溜的眼睛裡滿是期待。

得到肯定，他激動地跑到二人身邊，彎腰作着不規範的長揖，“不知二位明眼人有何指教？”

“方才聽你在酒肆的言辭，甚是打動我們二人，不瞞您說，我們雲遊江湖，雖身不在廟堂，卻也想為朝堂出一份力，振國老将軍這件事兒，一看就是有心人故意栽贓陷害！”莫聿接過話，語氣激昂不輸方才酒肆裡的唐二龜。

唐二龜和莫聿二人一見如故，他們挽着肩，又回到酒肆。

酒過三巡，在莫聿的徐徐善誘下，唐二龜忍不住問：“大俠既然雲遊江湖，可聽過有什麼途徑，能讓咱尋常百姓也去見見皇帝，為大将軍讨個說法？”

“有是有，隻是這……”莫聿擺出為難的神色，“大哥不能以自己的名義去上疏。”

唐二龜撓頭，“這是何意？”

張福令解釋道：“因為此事牽扯衆多，隻怕大哥一人的力量不足以撼動朝堂之上的大樹，反而會連累了大哥啊！”

“不就是人嗎，”唐二龜嗐一聲，“别處我不敢說，但咱這金口，隻要有為将軍申冤的法子，大夥兒都齊心協力去辦！”

“當真？”張福令往唐二龜身後掃了一眼，唐二龜的嗓門大，幾人的對話早已被周圍的人聽了去。

不多時，他們的周圍開始有人不斷聚攏上來，紛紛叫嚷着要出一份力。

張福令和莫聿對視一眼，這才說出了對策。

唐二龜一人去，不但不會為老将軍沉冤昭雪，還很有可能賠上自己的性命。但衆人一齊上疏，就算到時候他們要堵嘴，也無從下手，迫于輿論壓力，隻能硬着頭皮查下去。

屆時，隻要自己說服大哥口中的李沽飛，讓他随自己一同去歲安為大哥做證，那麼一切就柳暗花明了。

張福令想着，瞬間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精氣神将她的任通二脈打通。

待告别了人群，張福令和莫聿并肩往客棧走去。

月色的純白揮灑在腳下，張福令邁着輕快的步子，半批的發絲随着清風飛卷。

倏地肩上一重，莫聿的說話聲緊随而來，意味深長道：“路還長着呢，莫要先把自己的身體搞垮。”

眼下困擾良久的事情終于迎來轉機，莫聿又開始翻舊賬了。

他的話意有所指，在責備張福令白日裡的獨斷專行。他們趕了很久的路，張福令到了客棧，還沒有閉一下眼睛，就急匆匆跑了出來。

他理解張福令的急切，可也擔憂她的身子。

張福令勾起嘴角，故作不知道：“這條路真的好長，都看不到頭。”

見莫聿的神色依舊涼涼的，她抿嘴，忽然停下腳步。

莫聿走出幾步，意識到張福令沒跟上來，才斂容扮出的冷漠相瞬間破功，他走回去，擔憂地看着張福令，“哪裡不舒服？”

“嗯……”張福令揚起光潔的下巴，示意莫聿往下看，“腳累了。”

莫聿會心一笑，彎下腰。

月色将兩道重疊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漸漸融于似墨的夜。

*

在莫聿的強烈要求下，張福令睡飽了一個整覺，然後又吃了一頓飽飯，這才在莫聿緊張兮兮的眼神下，拉着沈相宜出了門。

沈相宜挽着張福令的胳膊，可惜張福令頭戴帷帽，看不到身後莫聿的望眼欲穿的神色，但沈相宜瞧得清。

沈相宜啧了一聲，擔憂地問張福令：“你當真要和我一同去嗎？”

“自然要去。”張福令點頭。

沈相宜知道張福令的性子，也知道自己拗不過她，隻能點頭，“那你等會兒小心一點兒，千萬不要激動。”

*

金口的軍營位于綏州和金口的邊境，兩人乘着馬車走了近兩個時辰，總算是看到了軍營的幄帳。

沈相宜跳下馬車，張福令垂着頭跟在她身後。

沈相宜能說會道，不多時，從守門的小兵嘴裡打聽到，自從振國老将軍被罷官流放，新上任的将軍對李沽飛多有歧見，李沽飛遭排斥，前不久氣得回家調養身子去了。

“那你可知李容使的家在哪裡？”沈相宜問。

從小兵那裡打聽到李沽飛的家庭住址，天色已經臨近傍晚。

二人無奈，隻好先回家，待明日再去拜訪。

“看來李沽飛在新上峰的手下過得并不好。”馬車搖搖晃晃啟程，這些時日都再坐馬車，張福令已經習慣了馬車的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