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群雁掠過碧藍重霄,轉眼,焦黃的葉子落了滿地。
“嘩——嘩——”圓頭履踩過枯黃的落葉,留下一片清脆的聲音。
透過帷帽的薄紗,張福令看到了朦胧的“振國将軍府”幾字。
經過一個盛夏的曝曬,匾額早已經失了原本的鮮明,隻剩下殘破的遺骸,暗示着這間宅子主人曾經的輝煌。
“院子還在。”張福令哀戚地勾了勾嘴角。
沈相宜道:“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會越來越好的。
李沽飛已經物色到合适的人,不日便能将手上的申冤書交給他,屆時利用輿情,逼迫慕德帝為父親兄長翻案。
想到這裡,張福令的心情激動萬分。
張福令已經有一年沒有好好放松一下了,沈相宜提議去街上逛一逛。
“也好。”張福令點頭,畢竟,這樣四海波靜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結束了。
歲安城作為嶽國的國都,繁華二字不足以概括它的軟紅十丈。
街上的商鋪百堵皆作,各種小販擠在街道兩旁店鋪的牆縫間,行商坐賈之人不計其數。
“好久沒見過這麼多人了。”張福令感歎道。
“那今日便盡興地逛上一逛。”沈相宜左瞧瞧右摸摸,逛得比張福令還起勁。
沈相宜正挑着胭脂水粉,張福令站在她身後,餘光忽然看到一個賣短刀的商販。
“這把刀怎麼賣?”張福令拿起擺在攤位角落裡的一把黑蛇皮短刀。
那小販語氣忽然激動起來,“公子好眼力!”
後來自然是天花亂墜說了一堆好詞,誇這把刀怎麼怎麼鋒利,如何如何削鐵如泥。
張福令聽完,低頭給小販掏銅錢的時候,忽然肩頭被人撞了一下。
“看那邊。”沈相宜挑眉,往一個方向點了點。
張福令順着沈相宜指着的方向看去,一對男女依偎的背影在人群中晃動。
張福令當然認識那個男人的背影。
和穆蕭。
至于站在和穆蕭身旁的女子,一身耀眼的紅裙,大概是何姣姣無疑了。
經曆了這麼多,張福令已經看淡了許多,面對這種情景,她甚至揚起嘴角,淡然一笑。
“走吧。”
“這……”沈相宜瞪大顫抖的瞳孔,就、就這樣輕易放過這對狗男女了?
但轉念一想,張福令如今還不能露面,确實無力可為。
但是沈相宜可不是省油的燈,也不是平白吃虧的人,她四下掃了一眼,看到一個坐在街邊乞讨的一個小孩子,快步走過去。
“爹爹!阿娘出身煙柳實非本願,如今她也去了,求求看在阿娘悉心伺侯過您的份上,給我幾口飯吧。”街頭,一個衣衫褴褛的垂髫小兒攔住了和穆蕭和何姣姣的步子。
從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裡,圍觀的人大緻聽出了意思。
面前的青年人喝花酒,與一個深情的女倡許下海誓山盟之約,後女倡懷孕,男子跑路,女倡忍受十月懷胎之苦生下面前這個小娃娃,一命嗚呼。
小娃娃被老鸨扔了出來,幸好被他人所救,可是救下他的好心人今年夏末因病而故,他就此流落街頭。
今天也是餓慘了,才不得已去叨擾這個身為他的爹爹,卻對他凄慘處境不聞不問的男人。
人群中有人認出了和穆蕭,便有點懷疑這個小娃娃的言語,可一看他身邊平白出現的女子,想起他屍骨未寒的未婚妻,頓然大悟。
這時候又有人提起去年和穆蕭歸京,城門前和穆蕭不看自己的未婚妻,反而一直盯着何姣姣的事情。
原來和家這個小将軍,就他娘的是個負心漢!
張福令和沈相宜悄無聲息退出咒罵聲忽起的人群。
“如何?”沈相宜心情大好,雙手負在身後,步調輕快,感覺下一息就會起飛。
“還不錯。”張福令莞爾,她又問:“那個小孩子怎麼辦?”
“和穆蕭不會為難一個小孩子的。”
張福令回頭,她們站的這處地勢高一點,正好可以越過人群看到最裡面的情形。
隻見和穆蕭怔愣地站在原地,他常年征戰在外,大抵是沒有遇到過這個無賴的事情,一時手足無措,連辯解都忘了。
倒是何姣姣反應快,她從錢袋子裡掏出一把碎銀子塞到那個小娃娃懷裡,拉着和穆蕭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