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聿張了張嘴,又把喉嚨裡的話壓了下去,“張福令,你可信得過我?”
張福令從莫聿懷裡仰起頭,圓潤的下巴抵在他的肩頭,“自然信得過。”
“那便好好休息,将臉上的肉養回來,屆時……略施胭脂,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眼紅死。”
張福令輕哼了一聲,“又在打什麼算盤?”
說罷,她忍不住抿唇笑起來,莫聿的意思,可是等他大捷,就要與自己成親?
“入城第一件事便是強搶民女,也不怕被世人的吐沫星子淹死。”
莫聿一臉運籌帷幄,“我自有辦法應對。”
張福令送走莫聿,躺回床上卻遲遲等不來睡意,她翻了幾個身,直到晨光攀上窗棂,她才睡過去。
府上還沒來得及去買婢女,張福令身邊隻有末莉一個小丫頭,她昨日見到莫聿後,便自顧自跑開了,直到今早也沒見蹤影。
她大抵是想歪了,遲遲不敢來打攪主子的興緻。
張福令醒來時,已經是下午時分,她沒瞧見末莉,便兀自下床,随意挽起長發,又舀了水洗漱,等将自己收拾利索,末莉才姗姗來遲。
張福令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不住往床榻上瞄的末莉,“看什麼呢?”
“小姐,怎的沒見莫公子?”末莉問。
“你這丫頭!”
嬉笑打鬧聲在納閑居散開,初冬的日影一格格移動得極其迅速,轉眼之間,日子已經連過了七天。
外面的戰事已經到了焦灼的地步,當然,是天家焦灼不安。
和穆蕭領着訓練有素的禁軍迎戰,被莫聿打了個落荒而逃。
沈相宜将面前堆起的瓜子殼往旁邊推了推,又重新開始壘塔。
聽說這幾日,易、辛、郭三洲有百姓自發起義,當地官員擅自多收了足足兩倍田地稅,被百姓在家中亂石砸死,各地有百姓紛紛效仿,一路直逼歲安城而來。
若是莫聿能憑三寸不爛之舌打動這些群龍無首的百姓,後果不堪設想。
“傺傺,若是往後莫聿當上皇帝,你可就是皇後了!苟富貴,勿相忘——”沈相宜支愣起來,上下打量了一眼一臉茫然的張福令,拍桌而起,“你往後的衣料,都要從我的莊子上買。”
“額……”張福令失笑,“你想得太遠了,莫聿的父皇尚且在世不說,單憑我們兩家的糾葛,若是我們成婚,隻怕多年之後,父兄的忠貞又要再一次被質疑。”
“傺傺,那你喜歡莫聿嗎?”沈相宜反問。
喜歡莫聿嗎……
從來沒有人問過張福令這個問題,她幾乎是不假思索便點了頭。
“既然兩情相悅,想那麼多做甚?”沈相宜将桌子拍的啪啪作響,扼腕歎息,“他都是皇帝了,還管不了史官的筆杆子?”
“噓!”張福令飛快捂住沈相宜的嘴,“事情尚未有定論,千萬不可胡說。”
沈相宜自知失言,倒是老實了幾分。
“傺傺,你快看!”放在木桌上的水杯略有顫意,沈相宜指着那水杯,瞪大雙眼,“可是地龍要翻身了?”
張福令忙攏裙坐下,水杯當真在晃動,不多時,腳下的也開始顫抖起來。
“走。”張福令拉起呆愣的沈相宜,快步走出府門。
街上人荒馬亂,坊裡也不能幸免。
沈相宜看着一臉鎮定自若,與周遭慌亂格格不入的張福令,“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是馬蹄聲。”張福令偏頭對沈相宜道。
沈相宜一聽,還真的隐約聽到了馬的嘶鳴聲。
“才七日。”張福令呢喃,臉上泛出幾分喜色。
她走出坊門,入目是殘破不堪的城門,城下躺着幾個身着甲胄的士兵,長劍刺入他們的腿部,未傷及要害,卻能讓他們一時半會兒站不起來。
浩浩蕩蕩的馬匹從張福令身前飛奔過去,她看到了為首地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少年,甲胄束縛住了他健碩的身軀,墨發高高束起,恣意灑脫。
他的目光越過慌亂的人群,直勾勾定格在她的身上,見他攥緊缰繩要往這邊來,張福令忙擺手。
少年卻不以為意,馬蹄在她面前跺了幾跺,灰塵還未落下,張福令隻覺得自己的腰間被一雙大手攬住,還未來得及驚呼,人已經坐到了馬上。
“莫聿你!”張福令掙紮着要下馬,若是讓人瞧見可如何是好。
然而張福令約掙紮,腰間的力道約重。
莫聿不顧旁人眼光,将臉貼在張福令的頰側,俯到她的耳畔輕聲道:“看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