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明津在岷州挑了個山清水秀之處住了十年,天高皇帝遠,他也逍遙自在,一邊逃過朝廷老酸儒的指桑罵槐,一邊派人暗查老侯爺當年夜闖承天觀殺符俟的真相。
但這些年,遠在陵陽的符俟不止一次派人殺他,欲要除之而後快,一旦他身死,顔家堪比國庫的銀兩便能被符俟默不作聲地蠶食掉。況且顔明津與朝堂脫節多年,隻要符俟瞞得好,他的死訊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傳回皇城。
回陵陽給皇帝賀壽本就是個借口,在皇城裡,符俟便不敢再貿然動手。不料符俟在城郊設下埋伏,痛下殺手,死士全員出動,雖被王福嘉攪了渾水,但還是在他身上留了兩道口子。
這些時日他在侯府養傷,順便理清了陵陽金庫裡的錢财,把老侯爺留下的錢莊清洗一遍,朝中黨争他懶得去管,國師舉薦了陳衍去治水,看似為袁卓分憂,實則争的是檀州的管轄權,顔明津傳令檀州庫房接濟災民,也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第二日聽說符俟派了王福嘉去檀州,明擺了要摻一腳,顔明津就隐隐坐不住了,直到裴遺燕找上門來。
裴遺燕作為陳衍的幕僚,陳衍卻不帶他就直接走了,他爹讓他在家閉門思過,他氣不過,偷偷跑到景瑄侯府敲門。正好顔明津有心抓國師的尾巴,便順理成章地陪小裴欽差去檀州。
此舉光明正當,連符俟都沒法說什麼。皇帝更是喜不自勝,這纨绔一朝收心還要為他分憂,景瑄侯富可敵國從不差錢,有他在,赈災效率都能快三成。
誰料他們還沒進檀州,就遭了山匪圍攻,這山匪訓練有素,源源不斷,顔明津心下有數,他和裴遺燕是被人盯上了。裴小公子雖能以一敵十,但顔明津傷勢未愈,暗衛還有一會才能到,隻能拼死一擋了。
眼看山匪就要逼近馬車,林中一女子執劍而來,行雲流水地将他身前的賊人打退。
兩人眼光一錯,王福嘉便暗叫不好,為什麼每次碰到景瑄侯自己都要身陷圄囹,顔明津雖驚訝,但看見王福嘉眼中的錯愕,他到隐秘的生出一點喜悅,難得又從這個姑娘古井不波的面皮上看見一點别地表情。
這喜悅隻持續了一刹那,便被山匪劈來的刀劍打斷了,顔明津郁悶不已,若是他身體康健,區區一些山匪,他殺個七進七出都不在話下。但自從他來了陵陽,身上的傷都沒好過,這皇城莫不是克他。
他心中有氣,手上便多使了幾分力,名劍定光纏住一名山匪的短劍,猛地蕩開後,順勢橫削,劍影如網一般向對面蓋過去,倒下一個山匪順勢又撲上來三個。這些山匪本是流民,武功不高但勝在人多,顔明津胸前的兩處箭傷,不一會便有血迹洇開。
周圍刀光劍影,亂作一團,王福嘉在他身側不遠,手中握了一柄極細且長的銀劍,名曰“鴉九”,劍刃有絲絲寒氣。眼看又沖上來一人,顔明津手中長劍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弧,将那人撞出去,王福嘉回身一劍便結果了那人性命,兩人又雙雙打了個照面。
大敵當前,哪怕王福嘉見了顔明津就頭疼,這時候也得跟他做盟友,兩人背靠着背,劍影環繞,倒也安全。
山匪源源不斷的從林中冒出,王福嘉忍不住皺眉,顔明津似察覺到了她的不滿,适時地說:“我方才招了暗衛,他們片刻就到。”
王福嘉語氣不善,“侯爺為何大駕光臨,您不是在陵陽養病嗎?”
“你是在可惜我還沒死嗎?”顔明津一撩衣擺躲開,面前的人下一刻便倒在他腳下,百忙之中還開了個玩笑,“陛下欽定了陳衍和裴遺雁作為治水大員,我陪同裴遺燕過來看看,國師橫插一腳把你送過來,如此行徑,更讓人懷疑。”
王福嘉劈暈一個山匪,冷靜應對,“侯爺說笑了,我是真心實意來赈災的。”
顔明津衣擺被血水浸透,反握定光一劍封喉,“王姑娘有心為國效力”,他輕笑一聲“我若還躲在皇城裡做守财奴,史官還指不定怎麼罵我呢。”
山匪雖多,但久戰之下也難以為繼,許多人吓破了膽子,也就随着随着殘兵跑了。
王福嘉一口氣還沒松下來,便聽到一聲怒吼。
幾個壯碩不似常人的黑影沖出密林,手握砍刀對着她當頭劈下,她下意識舉劍就擋,沒想到對方力氣奇大,刀劍相接震得她手臂發麻。眼見大刀就要劈到她頭頂,耳邊一陣風聲,顔明津手中的定光就斬在對面人的肩膀上,那人吃疼後縮,王福嘉就地一滾,逃開長刀籠罩之地。
“我叫影衛散在四處防備國師的人,沒想到在這等着我呢”,顔明津喃喃的說道。
王福嘉懶得理他。
顔明津前襟傷口崩開,染了一片血迹,他拉着王福嘉的手閃身避開,“那日王姑娘救我,如今還你一命”,聽起來隐隐還有幾分笑意。
待王福嘉看清眼前襲擊她的人時,不由得後退兩步,裹在黑布裡的怪人有兩人之高,渾身潰爛流膿,面無表情,仿佛被人操縱不知痛癢的傀儡一般,顔明津的定光鋒利無比,怪人肩傷露骨,依舊橫沖直撞。
“姐姐小心!”小梅在王福嘉十步開外,正與另一個怪人纏鬥,她氣息不亂,還隐隐占了上風,“等我殺了這個,就去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