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嘉眼不見為淨,“夠了。”
她率先出了房門,回頭,眼神示意二人當斷則斷。
賈川撒完潑,安靜下來,他也是個有骨氣的,心一橫,看向王福嘉道:“這位姑娘的芳名我下次再問,你帶着官印,和侯爺快走吧。”
兩人不再多留,飛身下了樓,趁着山匪沒追上,從西側的斷牆出了寨子,順着來時的路往檀州城趕。
檀州被水淹了大半,陸路交通全部癱瘓,隻有水路走得通,兩人趕到碼頭旁,下一班蓬船還得再等兩個時辰。
趁此時機,顔明津少爺病終于有機會發作,非要去買兩件新衣服換上,他義正詞嚴道:“一會還要去見陳衍,他作為治水欽差,本來就焦灼不堪,我如此狼狽,不是去給他添堵嗎。”
王福嘉早已對他一番歪理不感冒了,隻是顔明津失血過多,走路都打晃,王福嘉怎麼也不可能放任這個傷患獨自閑逛,隻得一臉木然地跟在後面“護駕”。
檀州北部的地勢高處未被淹沒,南部的一些商号和鋪子便臨時搬遷到此地,繼續開門營業,商人們賣力吆喝,準備把手裡的最後一批貨買完,就卷錢去陵陽城逍遙。
現下開門的成衣鋪本來就少,顔明津眼光又挑剔的很,連逛三家都不滿意,最後反而看中了一間不起眼的小鋪子。他啪的一下展開剛買的牙雕嵌銀絲山水折扇,笑意盈盈地看了王福嘉一眼,“就這家”,轉頭便進了這家古色古香的小店。
王福嘉手握一柄檀木雕花柄團扇,正舉着遮太陽,打算站在門口處等他。
不想那纨绔片刻不到又出來了,無奈道:“恩人不進來替我長長眼?”
王福嘉眯了一下眼,顔明津與她對視,看到了有如實質的殺氣,他清清嗓子,“看在我送你一把扇子的份上……”王福嘉打斷他“走走走”,說罷便頭也不回的進了店。
進了店才發現,店門雖然不起眼,但裡面卻别有洞天。老闆娘看他們二人雖然灰頭土臉,但她作了十幾年布料生意,一眼就看出他們所穿的衣服料子價值不菲,趕忙擺出檀州最高待客之道——滿桌糕點果盤招待。
鋪子裡男裝女裝皆有,顔明津問道:“你确定不需要換一件衣裳?”
王福嘉坐在絲綢軟墊上剝松子,隻覺得松子甚是香甜,擺擺手道:“顔公子自己去吧,我若是想換,早就換了。”
在王福嘉剝完第二盤松子時,顔明津才從樓上走下來。
他穿一襲月白鶴紋飛肩束腰長袍,頭頂束着蓮花白玉冠,一身衣裳與手中象牙折扇相得益彰,白衣更襯得眸如點漆,如圭如璋,見王福嘉盯着他看,他還裝模做樣地向她行了個潇灑的拱手禮。看得老闆娘在旁捂嘴輕笑。
王福嘉也得承認,如果景瑄侯不開口說話,确實稱得上是“公子隻應見畫端”。
她道:“侯……顔公子倒像是開屏的孔雀一般。”
顔明津搖搖扇子,“這話不對,孔雀開屏都是求偶。”
王福嘉突然想起符俟給她的那封信,信上說顔明津的正緣叫“靖嘉”。
“靖”取安甯之意,“嘉”取善美之意,是個很美的名字,那個姑娘的父母一定極愛她。
但是,王福嘉想,符俟不肯透露分毫,她之前也詢問陵陽城裡的舊友,大家也都說不識得此人,既然靖嘉不是陵陽世家大族的姑娘,難不成是顔明津在岷州時候的舊識?
她突然想起此事,便有心問一問顔明津。
顔明津步下樓梯,走近看,他臉色還是極其蒼白。
他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她道:“我問你一個問題。”
兩人同時開口,兩句話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你先說。”
又撞在了一起。
王福嘉不再言語,而是下巴微擡,禮貌的示意顔明津先說。
顔明津道:“七年前我曾來過此地,後山有一篇松林,有一家開在松林裡的小食鋪子,老闆會做一道松仁瓤山楂,酸甜可口”,他注視着王福嘉,斟酌片刻,食指摩挲着扇尾,“嗯,你願不願意同我一道去嘗嘗?”
王福嘉不知怎得突然松了一口氣,心道,去了再問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