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明津暫時壓下心口那些難以言喻的心思,道:“檀州駐軍得了消息,腳程快的話後日便能到,先配合龍虎衛把這邊的河道挖開,先把積水排出去再說。”
“檀岷鎮邊軍來的慢些,便由他們去開掘洩洪渠”,王福嘉仰着頭同他說話,“再者,越江河水汛期泥沙量大,挖開洩洪渠以後,再派一隊人負責清淤,徹底把底下弄幹淨,起碼保得十年内百姓安居。”
她眯起眼睛,道:“其實長遠來看,這次洪水反倒是好事,以往每年汛期大概都會淹上一遭,隻是往年水少,沒引起朝廷注意罷了,今年鬧大了,倒是能徹底解決了”。
她仰起頭,正好和顔明津的頭撞在一起,輕歎一聲,“就是苦了兩岸的百姓,半生家産毀于一旦。”
兩人後腦相觸,顔明津輕輕點頭,“是啊。”
天上出了太陽,王福嘉被暖融融的太陽烤着,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
她問道:“侯爺,你說景瑄侯号稱大殷财神,他也會知道人間疾苦嗎?”
“說不定他知道呢”,顔明津道:“聽說他在岷州的時候,把帶去的銀錢散出去了大半,給岷州的百姓挖了條運河,日後百姓灌溉田地,就能省不少力氣了。”
“可是”,她喃喃道:“人人都說景瑄侯一人可頂三個國庫,他既然知道百姓不易,為什麼又放任自己聚财呢。”
“可能他也不得不爾吧。”
“會嗎?”她擋住刺眼的太陽,“難道巨富之人還有什麼苦衷嗎”
她等了半晌,背後的人也沒有再說話,她道:“也許吧,誰知道呢。”
太陽真好啊,王福嘉覺得身上溫暖,方才在水下的疲憊也也從骨頭縫裡透出來了,在她昏昏欲睡時,聽到了顔明津對她說話,“你和我想的,真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我一直以為國師的人都是……”
王福嘉替他說出口,“都是不分青紅皂白就亂咬人的瘋子”,她道,“可能侯爺把我想得太好了,說不定我也是呢。”
“你要是這樣,當初就不會救我,今天也就不會救那位不幸落水的婦人了,你和符俟根本不一樣。”
顔明津笑得肩膀抖動,王福嘉同他靠在一起,被他帶的也想笑,她愉悅地順着他的話往下說,道:“侯爺不知道罷了,我還能更好呢。
“再說了,我義父也不是青面獠牙的”王福嘉回憶道:“我小時候,他其實是想把我養成陵陽城頭号淑女,琴棋書畫都是他親自教的,隻不過我沒有做淑女的慧根,打打殺殺的功夫倒是學得有模有樣,我義父也就随我了。”
“可惜了”,顔明津狀若沉痛,“國師追殺我的時候可是毫不手軟。”
“還有更可惜的”,王福嘉笑道:“承天觀裡有很多前朝糕點的獨門秘方,侯爺也是沒這個口福了。”
“甚是可惜”,背後那人笑着道:“你可有法子?”
“侯爺什麼東西沒吃過,還貪承天觀這一口糕點”,王福嘉幾乎要笑出聲來,“你同我說幾句好話,我下次去承天觀給你帶一點糕點嘗嘗。”
顔明津嚴肅的沉吟片刻,道:“祐安姑娘是個世間難得的妙人。”
王福嘉徹底被他逗笑:“這算什麼好話,重說……”
……
直到月上梢頭,地上的水才将将淌幹淨,兩個人躍下石頭,往知州府走。
途徑下午的高地時,王福嘉欣慰,裴小公子果然不負她所托,牽着兩匹馬,帶着兩個婦人和孩子回去了。
裴小公子雖然走了,但他把人送到難民營後,又馬不停蹄地帶人回來找他們二人。
夜裡,他手中擎起的火把紮眼得很,如願以償的找到了兩個“泥人”,就連不苟言笑的裴遺燕都忍俊不禁,“侯爺新衣服倒是時興。”
三人奔波了一天,疲憊乏人,互相打了招呼就各自回房。
天還将亮未亮時,王福嘉忽然被一陣吵嚷聲吵醒,大堂方向似有火光閃動,她正待坐起來看,小梅擎着一支蠟燭跑了進來,“姐姐,大堂那邊打起來了!”
“怎麼回事?”
小梅焦急道:“朝廷撥下來的錢糧對不上賬,中間少了兩千萬兩銀子,雙方各執一詞,都說是對方私吞的,争執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