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聽從大王安排。”燕王在衆人驚詫的注視下俯首道,他找不到出路,隻有妥協。
“好。”獨孤謀道:“本王不為難燕王府,事成後再談解除婚約一事,在座各位都是見證人,我相信延行你會信守承諾。”
話落人已起身向外走,“不必相送。”
餘下衆人看向他的茶盅,剩下的半杯茶還在冒着熱氣。
之後起身的是蕭世勳,他随獨孤謀一同跨出了殿外,兩人沿着樹蔭往外走,獨孤謀挑了個僻靜地方道:“惠敬,這回你看錯人了。秦延行除了聯姻,還會玩兒什麼手段?依我看,他連皇位上的那位都不如。”
蕭世勳歎口氣道:“我承認,秦延行身上沒有一絲秦重淵的影子。”
獨孤謀冷笑一聲:“你不認什麼?”
“沒你獨孤謀,”蕭世勳道:“燕王府還能徹底認栽了不成?燕王不成器,齊王也不過爾爾,誰最先栽跟頭,不好說。我不認這個。”
獨孤謀瞥他一眼:“保重,橫豎今後與我無關。”
“東軒,”蕭世勳問:“你我真的再無共謀的可能了麼?”
“我說了,”獨孤謀道:“惠敬看錯人了,你把燕王當做香饽饽,我把他當做燙手山芋,如何共謀?不過……”
“不過什麼?”
“蕭世勳,你信我看人的眼光麼?”獨孤謀問。
蕭世勳負手,沒有應這話,而這份沉默本就是答案。獨孤謀道:“蕭泓然,你兒子将來可有大為。”
這次換蕭世勳冷笑,“蕭泓然在兵部混出什麼名堂了?還是你會養兒子,風暄出任京兆尹這段時日,政務處理的很得當,溫緒要擡舉祁懷允這件事還是風暄查出的蛛絲馬迹。”
“泓然勘察水路時,我在牡丹堰見過他一面,蕭世勳,你低看了你兒子,不信你走着瞧。”獨孤謀道:“還有,溫緒運作祁懷允擢升,把持司天台這件事原本不是風暄查出來的迹象。”
蕭世勳疑問:“還有内情?何人?”
“猜猜。”
“别賣關子。”
獨孤謀給了答案:“花鳥司司長,唐頌。”
“當真?”
“當真。”
蕭世勳沉吟,“泓然很喜歡這姑娘,見我倒是見過,就是沒有接觸過。”
“風暄也對她贊賞有加。”獨孤上野道。
“邪性。”蕭世勳一邊說,一邊在腦海中搜集他對唐頌的印象,“花鳥司裡總有奇人。”
一陣響亮的鳥鳴聲在頭頂上盤旋,待樹蔭下恢複幽靜後,兩人同時評價道:“又一個高純獻。”
告别蕭世勳後,獨孤謀走近洛城王府的車輿,他的長史紀襄前來迎駕,獨孤謀吩咐道:“把今日燕王府内的對話放出去。”
紀襄俯身應是,擡頭看見獨孤謀往車廂内看了一眼,便又垂首低聲道:“回大王,殿下已經登車了。”
獨孤謀颔首,他幾經猶豫撩開車簾踏入車内,窗邊人沒有因為他的靠近回眸,支肘托着下巴像是在賞外面的風景,他最怕她這個樣子。
她剛剛下嫁洛城時,他們兩人之間還很陌生,她很抗拒和他共乘一輛馬車,甚至不願看他一眼,她今日又擺出了一模一樣的姿态。
獨孤謀皺眉,他逼迫自己向前看,不去留意身旁的她,他逼迫自己沉默不語。馬車駛起來起了颠簸,她一手落下來撐在了身側,闖入了他的餘光裡。
獨孤謀心煩意亂的伸出手掌,握住了那隻手。“照照。”他忍無可忍,念了她的小字。
秦思賦回眸一笑,蜷起身子枕在了他的腿上,“大王,我累了。”
“你睡。”他的口氣有些慌張。
她在他的眼底阖眼,額頭抵在了他的腰腹上,鬓發和他衣料摩擦,炸了起來。他幫她慢慢捋平,她睡着了。
獨孤謀望着她的睡顔,思緒倒回至從前,那年在毬場上,安樂公主風一般從他身側策馬而過,她倏然回眸,忽略了他的存在,目光越過他的肩頸看向了他身後。
她笑了起來,印證了大秦詩人筆下關于傾城美人的浪漫詩句并不是無端臆想,它們是真實存在的。
又有一人從他身邊經過,追到了她的近旁,花鳥服映在她的眼底是一抹熾然,她看高純獻的眼神純純專注。
那一刻,他忽生妒念,有了搶奪的欲望。最終他得手了,同時扼殺了她的天真爛漫。
“照照,對不起。”曾經他嘗試道歉。
她拒絕接受,隻是恹恹垂着眼睫說:“大王今後不要再提他了。”
他便沒有再提過,而獨孤謀今日又提到了高純獻,她對他就有了片刻的回避,也許他永遠都抹殺不了她記憶深處那個人的身影。
夢中,秦思賦回到了多年前的毬場上,她策馬奔馳,牽緊辔策回眸,目光盡頭有一人與她相望,他兩肩栽種着青龍卧墨池的花紋,一直延伸到袖頭。
是洛城王獨孤謀,那一刻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