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接個人,馬上回來。”她回道。
社團節算半個川中開放日,允許外校同學進來參觀。先前團委給各社團發了一定數量的外校邀請通行卡,文學社把這些卡都發到了每個社員手裡,基本上人手一張。
俞夢把這張卡給了紀明瀾。
紀明瀾是她表弟,是俞夢小姨的兒子。雖說是表弟,但是隻小了她兩個月,今年也是高一,在安川另一所學校上學。
紀明瀾無視兩個月的年齡差,一般不叫俞夢姐姐,隻會“俞夢”左“俞夢”右地叫來叫去。
俞夢從小跟他打着長大。俞夢記得,小時候媽媽和姨媽兩家都沒空看孩子,把兩個孩子往鞋廠裡一扔,自己忙工作忙生意去了。
他們倆在鞋廠的空房間裡,一言不合就互相撕吧搶玩具。紀明瀾曾經下狠手抓過俞夢的臉,俞夢也一氣之下往紀明瀾臉上打過好幾個巴掌,兩個人都見過對方“人之初,性本惡”的混蛋樣子。
但是,俞夢假期裡最想一起玩的人裡總包括紀明瀾,紀明瀾隔三差五就給俞夢買禮物。小時候俞夢喜歡洋娃娃,再長大一點就喜歡收藏書和各種好看的本子,這裡面有許多都是紀明瀾送的。
兩個人就這麼相愛相殺十來年,竟然成了一衆表兄弟堂姐妹裡,關系最好的。
說實話,俞夢很感謝有紀明瀾陪自己一起長大。俞夢眼裡,紀明瀾雖然長得一般,身高也不高,脾氣爛,缺點一堆,但确實是一個很靠譜的男生。
俞夢走到校門口,保安剛剛才按照規定的時間把大門打開,放一群穿着五顔六色校服的學生進來。
她一眼就看到紀明瀾朝她招手,身邊還有幾個同學。
“你們都有通行卡嗎?”俞夢小聲問。
“姐姐好,其實我們隻有兩張。”一個男生自來熟地回答,“但是門口保安好像也沒看我們手裡是不是真的有卡,時間一到就都放進來了——你們學校好漂亮啊。”
他們左顧右盼起來。
俞夢笑了一聲,放低聲音道:“那你們記得路上如果看到戴袖章的人,避遠一點。有時候會抽查的。”
“收到!”那幾個同學道。
“你們社團在哪裡呢?”紀明瀾問她。
“我們和攝影社有個聯展,在那塊仿古建築那兒。”俞夢遙遙一指,“你們可以過來玩。”
“好嘞好嘞,姐姐,我們一定去捧場。”那個自來熟的男生很親熱,臉笑的像太陽花。
紀明瀾卻睨了他一眼,對俞夢道:“我們先去看看我有個初中同學,他是機器人協會的社長,等會兒再逛到你那邊去。”
紀明瀾的表情有幾分嚴肅,嚴肅到俞夢覺得不自然,她不知道他吃錯了什麼藥,便順着他的意,讓他先随便逛逛,自己那邊随便什麼時候來都行。
她一頭霧水地快步回去,聯展的大架子旁邊已經聚了很多人。
沈岐黃和另一位來幫忙的社員在解釋規則。用來寫詩句的小卡片發下去,大家在架子上的照片前駐足停留,氣氛很好。
俞夢和岐黃君玉商量過,雅集分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在桌子上擺兩個箱子,大家可以自己選擇把自己寫成的詩句卡片扔到任意一個箱子裡去,一個人可以能寫的張數不限。寫過詩的人都有抽卡的組詩權,組出來的詩可以挂到旁邊架子上有感覺的攝影作品旁邊。
第二階段,停止組詩。讓照片的主人來挑選,哪首詩最符合照片的感覺。
俞夢先前擔心活動進行不下去,把細節确認了一遍又一遍,甚至已經做好了沒人來玩、自己唱獨角戲的準備。
但實際效果好的出乎意料。
“落日的盡頭有什麼?”“青石闆上灑落的清淚。”
“三月的風比六月要溫柔。”“喚醒了淡粉色的夢。”
“城市森林裡滿是鋼筋水泥。”“稻草人想起了豐收時的夕陽。”
……
俞夢看到架子上的攝影作品旁貼上了一首首短詩,每一首都精緻。
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樣的詩性盎然出現在了平時隻會推地昏天地暗的同學們身上。
一瞬間,她有點忘懷。長久以來的思想負擔片刻卸了下去。
這麼多天,因為這個社團節,她有過許多奇怪消極的想法——但是實際上,現狀和生活并沒有她想的這麼糟。
不僅是她相信詩歌,大家也相信詩歌。
“詩歌是一種語言的語言”,一個真切的真理。
她由衷地感動,看着沈岐黃,高興得說不出話。
“你寫過了嗎?”他扣了一下桌闆上的小卡片,嘴角帶着一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