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的目光落下,洞察人心一般,祝茉心髒重重跳了一下。
她聲線幹澀:“沒有。”
許時桐:“哥哥你在說什麼一個兩個?我沒有不開心啊。”
許時桐目光躲閃,避開許時若溫和的、沒有絲毫攻擊力,卻敏銳十分的目光。
從小到大,許時桐幾乎沒有撒謊成功的過。
但她又有些羨慕許時若這個能力。
她就沒能看出來,祝茉亘古不變的冷清面孔有哪裡不同……
許時桐面露愧疚,悄悄望着祝茉。
果然是因為她搞砸了宴會嗎?
“茉茉,是因為我——”
“不是。”祝茉快速說:“沒有不高興,不關你的事。”
她的确因為莫名其妙去參加錢巧巧生日宴,又被針對一通而不愉。
但她絕對沒有表現出來。
像是被迫掀開冷漠的面紗,戳破她自以為是的僞裝,祝茉胸口的煩躁跑上頂端,随即轉化成一股羞赧的酸澀。
眉宇蹙起,耳廓在夜色的隐藏下爬上些霞紅。
得益于良好的夜視能力。
模糊不清的光線下,許時若目光如羽毛般落在祝茉泛紅耳垂上。
祝茉間接體會到了錢巧巧破防的感受。
……她就應該立刻走人。
蔥白的指尖按到車窗開關鍵,準備關上車窗。
一隻清瘦修長的手猝不及防地探進車,揉了揉祝茉的頭頂。
“抱歉。”
音量很淡,近乎氣聲,隻有祝茉一人能聽見。
一刹那,祝茉四肢僵硬。
感官放大數倍,許時若微垂的纖長睫羽清清楚楚映入她眼簾,與他的視線短暫相撞。
幹淨、柔和、歉意,沒有任何企圖與雜念。
一陣涼風刮過,發梢的輕柔觸感随之抽離。
眼前的人影退後一步,颀長的身形站直,手電筒的光随着他骨節分明的手晃動兩下:“回去吧,很晚了。”
——
一路寂靜,回到家,推開大門,攜帶晚間涼氣的祝茉踱步走入客廳。
祝景軒正坐在客廳的地闆上玩玩具。
聽到腳步聲,他擡起頭,一雙纖細筆直的腿停到他面前。
“……姐,你回來了。”
祝茉居高臨下冷冷垂目,音色涼薄,如同冰塊碰撞。
“我回來,怎麼不知道在門口迎接?”
祝景軒:???
不是,原來沒這規矩啊我的姐!
——
錢巧巧生日宴會發生的争端經過發酵,成功邁入奇怪的走向——
“什麼,祝茉姐和巧巧姐吵起來了?”
“什麼,祝茉姐和巧巧姐吵起來的原因是那個特招生,她憑什麼!”
顧淼淼興奮搖着李歆:“什麼,祝茉姐和巧巧姐因愛生恨,争奪一個貧民,在宴會上大打出手?!”
“這也太炸裂了,我怎麼就正好有事去不成呢!”
李歆:“啊?”
【太離譜了,真的太離譜了,要不是我在場,我真的會相信祝茉和錢巧巧有一腿……古早校園小說裡的人個個都是天才!】
李歆大為震驚,佩服地五體投地。
論八卦,還得是她的同學們。
然而意圖戲弄祝茉不成,反被制裁的錢巧巧惡人先告狀,十分玩不起。
放學後,祝茉被楊家叫去吃飯。
祝茉的生母楊愫家中的鼎盛集團是不輸祝氏集團的存在,在全球前五排行榜中浮動。
因此,祝氏集團中祝茉名望最高,比祝景軒的呼聲好太多。
外祖父楊興業疼愛楊愫,愛屋及烏,十分疼愛祝茉。當年楊愫與祝父離婚,楊興業勃然大怒,差點将祝茉一同接回楊家。
若非楊愫執意要祝茉留在祝家,祝茉或許已經改姓楊了。
放學後,楊家派人專車去接祝茉,告知司機老王自行回去後,祝茉拉開車門。
“surprise!”
“茉茉妹妹,見到哥哥是不是很開心~”
車門打開的一刹那,戴着墨鏡,穿花襯衫,挂着自以為帥氣笑容的男人向她張開手臂。
祝茉無動于衷:……
“坐在車裡戴墨鏡,有什麼意義。”
“你不懂,現在的狗仔可是很瘋狂的。”楊守辰若無其事地放下手,摸摸鼻子:“快進來啊。”
楊守辰是舅舅楊砺的兒子,祝茉的表哥,如今的職業是演員。
前一陣爆火了一個以他為男主的新劇,風頭正盛。班裡大部分女生都在追他的劇,顧淼淼還害羞的跟她要過簽名。
但祝茉不吃他那一套。她皺皺眉,上了車。
“舅舅讓你接我?我又不會跑。”
“就不能是我想我可愛的妹妹了嗎?”楊守辰摘下墨鏡,笑了笑:“怎麼,多大了還怕被訓?你又沒做錯什麼。”
楊家人大部分都寵着祝茉,認為女孩子多慣着點沒什麼。隻有楊砺見到她不苟言笑,總是嚴格要求她的一言一行。
舅舅為自己好,祝茉心知肚明。
他不想把自己養成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而是按照一個集團繼承人培養。
但這不妨礙祝茉每次見到楊砺都會緊張。
“是我沖動了。”
其實有更滴水不漏的方法治錢巧巧。
但當時,祝茉還是選擇了最暢快的方式。
嗯,适當放縱自己,避免變成瘋批。
楊守辰眼尾的笑意淡了。
他這個妹妹對自己的要求一向嚴格,總是繃得很緊。
年紀輕輕的,天天闆着臉有什麼意思?
他就覺得祝茉做的挺好的。
這個年齡,被欺負了忍什麼?幹就完了呗,又不是沒人兜底。
楊守辰鋒利的下颔一仰,舒适地靠在靠背軟枕上:“安啦,今天老爸沒工夫教育你。我出門前他的得意學生來拜訪了,老爸好面子,肯定不會當着客人面訓你啦。”
——
一路上,楊守辰絮絮叨叨:“你不知道老爸有多喜歡他那個學生。天天誇他,說他人又善良,又聰明,還有商業頭腦,誇的我耳朵都快長繭子了。”
“隻要他在,老爸就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哪都不順眼。”
“本來老爸就看不慣我進娛樂圈,現在好了,更看不上我了。說什麼小許長得比我帥,還比我聰明,這怎麼可能,我這張臉帥慘了好不好。”
“諾,就他,茉茉你說哥哥帥還是他帥。”
“肯定是哥哥帥,是不是……”
“許哥。”
望着面前的人,祝茉腳步停下,輕聲喚一聲。
會客廳的沙發上,許時若白襯衣、黑長褲,袖口規整地挽到腕骨。隽永挺拔,像是小白楊。
祝茉的聲線響起,許時若扭過頭,眼神詫異:“茉茉。”
楊守辰:“?”
不兒?
“妹妹,是哥哥最帥,對吧?”
“你快說對啊……妹妹!”
祝茉走向許時若的步伐很堅定,楊守辰的内心在流淚。
沒人在意他,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要等失去了才知道後悔!
“楊守辰,還站在門口幹什麼?還不快進來!”楊砺威嚴的嗓音穿透耳膜,
楊守辰:“……來了。”
——
短暫和許時若打了個招呼,祝茉先去看望年邁的外祖父。
楊興業年過七十,皮膚已經生出老人斑,目光卻依舊犀利。
年輕時子承父業,将楊家鼎盛集團帶到頂峰,老了退居老宅,卻依舊什麼都瞞不住他的眼。
便是孩子生日宴上鬧的小矛盾,他也能知曉。
“茉茉來了,你可有陣子不來看望我這老頭子了。”楊興業坐在陽台,沐浴陽光。見到祝茉的身影,杵着拐杖向她招手。
“最近學習累不累。”外祖父笑着問。
祝茉:“有些累。”
“喔,學習是要累的。”
“……”
“錢巧巧的生日宴,是她戲弄人在先。而且我本就不想去她的生日宴,她非要我去。”
“她不喜歡我,故意想看我丢臉。”
外祖父慢慢地笑了起來,眼中綴着慈愛:“不喜歡她,我們就不和她玩了。錢家那小子因為這點小打小鬧還特意給你舅舅打電話,多新鮮。”
“你舅舅要是訓你,外祖父護着你!”
自家的姑娘,自家當然要護。
饒是祝茉語氣疏冷生硬,外祖父卻仍能從中聽出委屈來。
畢竟祝茉從前連最簡單的抱怨都不會提。
總是繃着小臉,拒人千裡之外。
到了飯點,祝茉攙扶外祖父下樓,楊砺本是闆着一張臉,面容肅穆:“祝茉——”
“你閉嘴!”外祖父吹胡子瞪眼:“我們家姑娘被欺負了,你不知道護着,還吼她?你在公司被人捧慣了是吧?”
“呵呵,老頭子我還沒死呢,我看誰敢吼我外孫女!”
楊砺:……
他還什麼都沒說。
——
許是有客人在場,楊砺面部的輪廓都柔和許多,最後也隻說:“你有些日子沒來了,有空常來陪陪你外祖父。”
祝茉吃了一頓平淡和諧的晚飯。
後知後覺的品味出一絲遲鈍的溫馨感。
楊家是給她撐腰的。
他們今日把她喚來的目的,是告訴她,不要生怯。
吃過飯,舅舅拉着許時若聊了良久。
祝茉便也沒尋到機會同許時若說話。
楊守辰将祝茉拽到會客廳角落,一邊窺視許時若,一邊跟祝茉咬耳朵:“你瞧瞧,啧啧,我老爸真的特别喜歡小許。你也認識他?你覺得他怎麼樣。”
祝茉:“許哥是個很好的人。”
這麼高的評價?
楊守辰的勝負欲瞬間被點燃,他逼問祝茉:“你有什麼證據。”
祝茉:“……他有耐心,同樣的事情,他教我三遍都不會煩。”
飯煮得也很好吃。
祝茉在心裡默默補充
“什麼?還有你學了三遍還學不會的事,是什麼?”楊守辰這回真震驚了,他小腦瓜聰明無比的表妹居然也有學不會的事。
祝茉:呵呵。
她才不會告訴楊守辰。
如果把學烤餅幹結果烤成一坨不明物的經曆告訴楊守辰,楊守辰必然會大肆宣揚,并且嘲笑她。
祝茉撇開臉,選擇無視。
“茉茉,你就告訴我呗。”